但有关西瑞尔的记忆却在我的大脑里扎了根,每一天甚至都要比前一天清晰一些,我一如往昔,习惯性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吃着面条。
十年,来吃我面条的情侣们,有的结了婚,有的分了手,我做了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看他们爱恨别离,看他们渐渐长大,然后恍惚之间,我发现我已经过了六十二岁的生日,西瑞尔离开我,竟然也过了十年。
我有些埋怨时光走得太慢,我还没有太老,老到能去见我的爱人,西瑞尔刚离开的时候,我试过刻意让自己生病,我答应过他不去自杀,但总可以靠近死亡更近一些,那天夜里久违的我梦见了西瑞尔先生,年轻的有活力的西瑞尔先生,他把我压在床上,巴掌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然后他对我说,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好么?
醒来的时候,我的嘴角在笑,眼眶却是湿的,我对着虚无的空气,我说好。
今天的太阳报依然在报道各路明星政客的小道消息,我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不陌生的名字,等我读完了这个小小的讣告,难得的我愣了几秒钟,等意识再回笼的时候,我已经拨通了那个也有几十年没拨过的电话。
听筒对面的声音都有些陌生了,带着一点属于老年人的沙哑和缓慢,那个男人说,王萌?
我攥紧了手机,那一瞬间,百感交集,过了好几秒钟,我才找回了自己,我说,在太阳报上看到了一个消息……
男人打断了我的话语,他说,弗朗西斯两年前就去世了,只是现在消息泄露了出去。
我嗯了一声,又对他客套地说了一番节哀顺变的话语,在我想要中止话题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我听到话筒里的男人语气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话。
【王萌,我也快死了,要不要来一趟意大利。】
我已经不是在得知别人生老病死会感到惊讶或者不可置信的年纪了,但这个消息依然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捅进了我的心脏,刺得我鲜血淋漓,逼得我几乎站不稳。
我擦了擦眼角的水,我说【好】。
104.
下了飞机,就上了那人安排的车子,车辆行驶了几十分钟,我的眼睛上带上了眼罩,又过了一段时间,眼罩终于被允许拿了下来,我下了车,一步一步走进了这幢白色的别墅。
绕过长长的回廊,推开一道又一道门,我终于看见了那个背对着我的男人,他金色的头发一如记忆中耀眼,像是在喝一杯下午茶,我反手关上了门。
【沃特,好久不见】
椅子转了过来,我看见了沃特先生的脸,时光总是对美人格外眷恋,他没有长太多的皱纹,皮肤依然白皙,只是眼底多了一道黑影,脸色不那么好。
【王萌,好久不见】
他的普通话说得依然十分标准,我想起了他为了我一点点学中文的样子,一转眼大半生就这么过了,我们都老了。
我坐在了他的对面,我问他最近还么,他说不好不坏,只是很忙。
我又问他忙什么,他说忙着处理他丈夫的后事,各种事项繁琐又杂乱,两年才彻底把事情解决,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戒指,又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戒指,然后明知道不应该,又想起了那枚被我锁进保险柜的属于我们的戒指。
当年西瑞尔亲自把沃特送我的订婚戒指从我的手上褪了下去,也亲自把沃特先生从我的心底一点点拔了出去,我已经不爱沃特先生,但我此生在他面前,永远无法直起腰杆,我愧疚于他,我辜负他太多。
对于过往我们的经历,我有过怀念也有过懊悔,但如果现在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会选择西瑞尔,因为我现在爱的是他,陪伴了我二十年的,也是他。
105.
我们那天聊了很多,关于彼此的伴侣,关于名下的孩子的成长,却绝口不提曾经那段我们交往的经历,在最后,我们应该回彼此的房间休息的时候,沃特先生喊住了已经转身的我。
他的语调平淡而优雅,他问我明天能不能给他蒸一些包子。
我的脸上都是水,或许是因为我真的老了,才对过往的一切记得太清,我答应了他,然后落荒而逃。
记忆中的沃特先生爱吃偏甜的食物,我做了一些流沙包,想了想,也做了一些小笼包,我也很多年没做过包子这种食物了,原因无他,西瑞尔和丹尼尔都不爱吃,我试了一下味道,竟然还不错。
我端着包子,去找沃特先生,他伸出了手被我一下子用手挡住,我回了一句烫,他像触电一样地收回了手,莫名的尴尬在我们之间弥散,过了一会儿,我跟他说可以吃了,现在的温度刚刚好。
沃特先生嗯了一声,细长的手指抓起了一个包子,像记忆中那样,开始咬了起来,像是卸下去了这么多年他积累的所有的礼仪和面具,像那时候和我一起逛遍s市的那个二十多岁的沃特先生一样,吃着子。
我别过了眼,我还记得那年我向他许下的承诺,我答应过他回到英国我就为他蒸包子,那时候未说出口的诺言,是我愿意为他做一世的包子,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这诺言我没说出口,还是该悲哀我其实又想起了一件对不起沃特的事。
106.
我和沃特先生度过了一段非常安宁的时光,他喜欢吃各种口味的包子,我有的会做,不会做的就去学着试着做,有时候我们会一起看一场电影,或者看一场久远的球赛,但我一直没见过医生出没在这个宅子里,也没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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