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将士闻言,这才发现身后坐着的林惠等人,连忙起身见礼。
林惠朗笑着向众人颔首示意,并冲徐怀义、沈作兴等人调笑道:“我说怎么这几日下来,一过了当值操练的时辰就瞧不见人,却原来都跑到这边充先生来了。”
沈作兴等人被打趣的面红耳赤,连连摆手推辞道:“我们自己都没识得几个字,又哪里敢称先生,不过是相互讨教罢了。”
君少优在旁笑道:“诸位将军也忒谦逊了。就是称作先生又有何妨。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诸多将军身经百战,战功赫赫,都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能得到诸位将军的悉心教导,乃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他日上了战场,或保得性命,或战功立业,全都要感激诸位将军今日之教导才是。”
君少优一席话说得沈作兴等人大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推辞不已。他们之所以来这义学讲学,起先不过是看徐怀义站在台上讲演时颇为荣耀威风,再加上君少优从旁劝说,这才有些心痒难耐,遂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前来。归根结底,还是鼓吹炫耀大于传道授业。如今却被君少优正正经经的称赞一番,一时都有些扭捏羞赧。
林惠见状,又是一番大笑着说道:“平日里各个都吹嘘的了不得,怎地今儿竟谦虚起来?”
说罢,看着众人罕见的抓耳挠腮的模样,更觉莞尔。
君少优见林惠饶有兴致的模样,不觉心中一动,再三央请林惠也为大家讲演两句。毕竟这林惠乃是将门世家出身,且自幼参军,行伍十余年未尝一败。君少优对他十分好奇。
不仅是他,营中泰半将士俱都仰慕林惠韬略。闻听此言,连忙鼓噪起来。
林惠推脱不了,便在君少优的导引下走到营帐最前面的三尺台子上。只见下面黑压压一片身影,挤挤喳喳的,连动动手脚都觉费事。林惠打量半日,不觉皱眉说道:“条件艰苦了一些,难为你们肯认真习学。”
说罢,先是探身,向身前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将士问道:“可学会写字了?”
那小将士没想到林惠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竟然会跟他说话,不免激动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会写很多字了。”
林惠又问:“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那小将士点了点头,连忙用枯枝在盛着沙石的木匣子里写了自己的名字。林惠细细看去,却原是“张三牛”几个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了旁边几个将士,也都能熟练的写出自己的名字。
林惠又问众人除了写字还学到了什么,一时间诸多将士七嘴八舌的吵将起来,这个说知道草原上都分几个部落,相互势力如何,那个说明白刀戟该如何使用才能更有效的杀上敌人,这个说知道了做斥候探视敌军情况的时候该注意什么,那个又说要是与大军失散了,该如何在保证自己不暴露的前提下尽快找到大军……林惠细细听过众人所言,发现大家讲的大都是诸多将领们亲身经历过的,偶有一两个在照本宣科之后能说出点自己见解的,或者跟君少优一般喜欢剑走偏锋,想法诡邪的灾民少年,林惠都一一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准备考校一番,若是可以,便收入军中。
一番问对之后,徐怀义等几位高层将领也都谦逊的表示听了旁人的讲解,受益匪浅。林惠闻言,不免又出言考校了几位将领,只见众人应对之时颇有大动,往日勇莽的多了几分细致,往日优柔的多了几分果毅,果然比从前更为缜密周全,颇有融杂之风。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林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落在人后的君少优,半日不语。
其实若认真讲起来,成立义学之后这些高层将领们的收获竟是比寻常将士灾民更多一些。只因那些灾民与将士因身份所限,不会考虑太多与己无关的事情。这便是古圣先贤所说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
每日只忙活着温饱平安,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底层百姓与将士,同那些自幼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相比,大局观有限。纵使每日都听着高层将领的言传身教,谋略熏陶,也当听故事一般,热闹是尽够了,但能学到的东西不多。在君少优的严苛管教下,每日只忙着死记硬背都勉强,更别指望他们能学以致用,触类旁通。
与之相比,思考方式与战斗素养几乎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高层将领们自然有所不同。毕竟这些将领都是身经百战历练出来的,且每个人所擅长的领域都不一样。如今有机会泡在一起,将自己擅长的方面拿出来与众人讨教掰扯一番,几经辨义,不但对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兼连旁人所擅长之事也触类旁通。正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因此众人十分感激君少优此番心血来潮,竟给了他们这样难得的机会。
林惠静静听着众人言语讨论,一时间竟有些浮想联翩,心中也隐隐盘算起来。不由向君少优开口赞道:“少优心思缜密,一举数得,果然大才。”
君少优轻勾嘴角,谦逊笑道:“不过是偶然心动,想为灾民们做些事情罢了。起先也只想让他们认两个字,读几句书,不当个睁眼瞎子。没成想诸位将军愿意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对诸多将士灾民悉心教导。能有今日之功,实在是意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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