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绸花、大红灯笼、喧闹锣鼓、花轿、人群、欢笑。
披着红盖头含羞带怯的新娘,骑在马上的神气的新郎。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抬着花轿穿过半个扶仁城。鞭炮碎屑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风一吹,漫天都是红雪。许蘋生和万山雪站在自家门前看热闹,猝不及防落了一身的红纸,头上、肩上、鞋面上,哪里都是。两人闭着眼伸手乱挥一气,等风停了,又互相为对方捡干净。许蘋生比万山雪高一点,微微低头,在她发间轻轻拈那些小红纸片,万山雪则替她清理肩上的。
新娘坐上了花轿,迎亲队伍和人群浩浩荡荡地向远处走去,街上,只有鞭炮屑在地上被风吹得起起落落。许蘋生闻着刨花水的香味,问:“要跟过去看看吗?”
万山雪仰起脸看她:“你背我呗。”
等两人匆匆清理完,花轿早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许蘋生背着万山雪,顺着那点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前进。四周空旷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哒哒、哒哒,规律地响着。万山雪趴在她背上,两手环绕,忽然开口道:“你以后会成亲吗?”
“什么?”
“我说,”万山雪重复,“你以后会成亲吗?”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许蘋生向右走去。
“问问嘛。”
“不会。”
“这么肯定?”
“嗯。”
“你还有好长一辈子呢,说太早啦。”
“我不会的。”许蘋生踢开脚下的石子。
“那你一个人老了怎么办?”
“看着办。”
“喂!太敷衍了吧。”万山雪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你一定要找一个喜欢的人。”
许蘋生没说话。
“你听到了吗?要找一个喜欢的人,随便成不成亲。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这是我前十几年总结下来的人生经验,现在就郑重地传给你了!”
锣鼓声越来越清晰,她们拐了个弯,新郎家就到了。花轿正被抬进门里去,轿角的红色流苏颤颤悠悠。有人坐在屋顶上扔喜糖,大家喜气洋洋地一哄而上,有的跳起来扑,有的蹲下来四处捡漏,小孩们像鱼一样滑溜溜的,在大人的腿间窜来窜去。她们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一把糖突然砸在了许蘋生身上。
“……我有。”
许蘋生低声道:“我有喜欢的人。”
万山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松手,跳下来捡起了那些糖,剥开糖纸自己吃了一颗,咂咂嘴,又剥了一颗递到她嘴边。许蘋生就着她的手吃了,看着她转身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往回走,背影上盛满了细碎光斑,像易碎瓷器上的花纹。
万山雪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就转过身,对她张开手臂道:“好累,你快背我。”
许蘋生上前背起她,垂着眼,慢慢向家走。走着走着,许蘋生忽然停下步子,站在巷口通风处轻轻说,“你能尽量多留一会吗?”
“好的。”万山雪在她耳边回答。
她重新迈开步子,在吵闹欢笑中慢慢向前,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流淌。万山雪在她肩上歪着头,轻轻用手擦掉了那滴眼泪。
“爱哭鬼。”
万山雪说。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夏意渐浓,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稍微站一会儿就要被烤熟了。许蘋生拿着盆往地上泼水,把全家和院子都泼湿了才停下。她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着篮子往外走。
街上没什么人,连鸟都热得窝在树枝上不下来。她在太阳底下步伐匆匆,偶尔停下来擦一擦汗,马上又继续往西面的河谷走。现在正是开若晓花的时节,河岸边大片大片的小白花,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落了霜的草地。她跪坐在地上摘花,不一会儿就装了半篮子。
这段时间来,万山雪的身体越来越差,频繁而剧烈的疼痛让她吃不下饭也睡不好,人很快就瘦脱了相。许蘋生看的着急,更加没日没夜地拼命赚钱,却依然负担不了镇痛药的药费。一日,万山雪喝了家里最后一点药,问了日期,便道过几日若晓花就要开了,书上说这花入药也有镇痛之效,而在扶仁,若晓花漫山遍野都是。
许蘋生听了后高兴坏了,每天挎着篮子在河谷边转悠。万山雪笑她像在等猪崽长大,她也只是抿嘴笑笑,第二天一大早接着去等花期。
没出几日,漫山的若晓花都开了,目之所及都是茫茫的雪色。她摘满一大蓝,压实了又盖一层,兴高采烈地回去煎药。万山雪喝了药,气色虽然仍不好,但到底比以往多吃了几口饭。许蘋生一见愈加辣手摧花起来,天天都兴致高昂地去河谷,拦都拦不住。
霜地上渐渐显了一片绿,篮子里实在装不下了,许蘋生站起来拍拍膝盖往回走。
回到家,万山雪却不似往常在床上坐着,正站在廊下仰头看鸟窝,一见她来了,笑道:“你摘花就摘花,怎么搞得全身都是草。你过来,我帮你把背上的草弄掉。”
许蘋生放下篮子走到她面前,背对着她问:“怎么下来了,快躺回去。”
“老躺着太难受了!我今天感觉不错,就下来走走。”万山雪摘下草吹掉,把她往屋里推,“你头发都没梳好,后面还留了一缕。就算是侠女也不能不好好梳头吧!进去坐好,我帮你梳。”
许蘋生被她连推带赶地摁在椅子上,刚想说得先去煎药,一扭头看见她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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