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一声枪响:“砰!”远处枯树上惊起一群飞鸟。
打的是肚子。果子捂着肚子,血从他指缝里渗出来。马哥到底没叫他痛快地走。果子眼神发直,看着院墙外面。这院墙可真高啊,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墙居然这么高,墙外树上挂了大红的鞭炮,那红色他只能看到从树梢上冒出来的一丁点儿。
“咱们走吧马哥,今晚不是还要干票大的吗?”有人坏笑道。
马哥摩挲着枪管,说:“嗯,也该洗洗自青州了。什么协管组,我呸!”
他们的话落在果子耳边,果子渐渐没了意识。
冬天本来就是个容易死去的季节。这话小招曾经对段绍同说过,以安慰他大姚的死亡。或许冬天真的是个容易死去的季节,这害人的冬风总要吸走几个人全部的热乎气儿,让他们的身体变得冰冷。果子肚子上的血是止不住的,温热的血液继续流着,他手指的温度也在缓缓降低。
新年在最冷的时候来临。
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忙碌着,扯红纸剪窗花,许久都未出现在楼道里的油香味儿又飘起来了,大家切菜炸年货,等到晚上一起端到山顶上的小礼堂去吃。人们不停走动着,从走廊到厨房,从室外到室内;马哥他们也步履轻快,怀里揣着枪,往小礼堂走去。
小招一个人闷在家里,靠在窗户上瞧下面的大街。他想为什么人们都喜气洋洋的,新年就这么好玩吗;他又想起小孩一家来,店员和馄饨摊大姐会结婚的吧……小招把额头贴在窗玻璃上,借那凉意冰冰他的热度,盯着大街胡思乱想。一会儿有人来敲他的门,是邻居奶奶,叫他帮忙把炸丸子端到小礼堂去。
“啊?我也去吗?”小招有点儿愣神。
“你为什么不去?”奶奶奇怪,“去吃好吃的呀!”
小招在奶奶的催促下出了门,他端着饭盒走在街上,身边的人也端着各种吃食往一个方向走,小招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过年的趣处,他混在人群里一起往前走,大家一起前进一起拐弯,然后鱼贯而入,进到小礼堂里面。路上,不知是谁先发现有细小的雪花落在自己肩头,透过路灯暖黄的光看雪会觉得很暖和。老爹站在门口组织人群,见了这雪感慨是个好兆头,瑞雪兆丰年。
小礼堂里从没这么热闹过,就算是很久以前文工团在这儿表演节目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小招放下丸子,又出门去,打算去歌舞厅把果子也叫来。
可他叫不来果子,果子来不了了。
“是老马他们吗?!操他们妈的!”小招抱着果子,泪如雨下。
“他们,他们有枪……协管组,协管组……”果子断断续续地说,他嘴唇发白,喘不上气儿来,“礼堂……你要,救救……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
“小招……”果子叫他。
小招俯下身去,耳朵贴在果子嘴边:“我听着呢!你要说什么?”
“鼻涕,滴到我脸上了……”果子说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小招缓缓放下果子,转身朝小礼堂跑去。
天已经黑透了,大家都去了山上的小礼堂,大街小巷不见一条人影。小雪渐大,铺在地上,在黑夜里泛着白光,一路全是白的,小招踩着这薄薄的积雪,往山上跑去。小礼堂灯火通明,一路上的树都贴了红纸,小招站在小礼堂门口,没有进去。
老马他们有枪,他们打了果子,还想用枪对付协管组的人,果子让他救救他们,可他要怎么救,他要救谁,有谁需要他解救,又有谁来救他?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小招看着一派祥和的小礼堂,站在雪地里不知所措。
他到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里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站在外面也可以用一切有关聚会的知识来想象里面的场景,温暖,和睦,觥筹交错。他为什么要进去,他要去解救谁?他应该救救果子,可果子又让他来救救他们。他们,他们是谁,老马应该只会对协管组下手吧,果子也提到了协管组;所以协管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要去解救谁?一个人名从他脑中跃出,他无法跳过这个名字,思维只好停步于此。是谁,为什么是他,他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一个不需要解救的人,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解救别人,是的,解救别人,这个范围不包括他。
小礼堂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是段绍同。他手指夹着未点燃的香烟,带过门去才抬手点上,似乎他出来只为抽这根儿烟。
段绍同吐出一口烟,看到了小招,冲他招手。
小招没动。小时候他也曾在生母心情愉快时问过小孩子的问题,比如他为什么叫小招,浓妆艳抹的女人回答他,他小时候别人一招手他就过去,于是干脆叫小招了。
小招没动。他一动不动,像是长在了雪地里。
雪还在下。段绍同朝他走过来。
“来了怎么不进去?”段绍同问。
第九章 你也新年快乐
小招沉默片刻,问:“里面好玩吗?”
段绍同说:“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招低着头,不再说话。
雪积得深了,鞋子都没进雪里,小招觉得四肢冰凉,只有脸是烫的。
“你要走了,”小招还是埋着头,低声道,“你那天说你要走了。”
“嗯,过几天会有新组长调派过来,我就回去了,”段绍同语气有些轻快地自嘲道,“毕竟交接一直没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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