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篱燕见苏星南偷袭得手,飞快跳开一步以防李珩趁着前冲的劲头贴进自己,李珩却兀自不动,彷佛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般,硬生生吃下了苏星南用尽全力的攻击。
苏星南最后一掌打出,李珩忽然猛喝一声,拧转身子往苏星南喷了一口鲜血,血是很多阵法的引子,苏星南也判断不出他到底想发动什么阵法,不敢冒险,便迅速往后跳开,万分戒备地防范着。
李珩脸上身上都是血,瞪着苏星南的眼睛里透出难以置信的惊异,“你,你竟然用定身咒……”
“……我没有。”
“是我。”
却见许三清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脸上全是眼泪,“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在这陵寝里,还能隔空施法……镇魂铃果然很厉害……”李珩说罢,竟笔直往后倒了下去,方篱燕眼疾手快,捉住他的肩胛骨把他接进怀里——既警惕也关心的姿势。
一摸到皮肉,方篱燕恍然大悟:李珩并不是硬扛着苏星南的攻击,而是在苏星南偷袭他的同时,许三清隔空放出了一个定身咒,李珩是想躲也躲不了!
一天之前,许三清还是个可以忽略不计,不用担心怎么保护他就很好了的愚钝小道士,谁能想到他现在竟能不需要任何引子,配合别人时机的实际如此精确地隔空放出一个定身咒呢?!
难怪李珩如此震惊了。
泛着浊沫的血从李珩嘴角汩汩涌出,方篱燕探了探他脉搏,眉心纠结,“不妙……”
“明日,你就宣布,朕奔天了,死于心疾,不必追查……”
李珩忽然以“朕”自居,让苏星南猛然一惊,他竟然弑君了!
“你一定会救钦儿的,是不是……”李珩咳嗽了起来,心脉被重创,已是奄奄一息,却仍是不死心地捉住方篱燕的手哀求。
“我会。”方篱燕握住他的手,“我活着,他便不会死。”
“如此,甚好……”李珩像放下了心头大石,缓缓合上眼,却又猛地挣扎着睁开了一点点的目光,看着苏星南的方向笑了,“清婉,我来见你了。”
“……嗯。”苏星南用力点了点头,李珩才终于永远闭上了眼。
许三清跪在他身边,一个响头磕下去,久久没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是夜皇宫,灯火通明,鸡飞狗跳。
皇帝李珩突然发病倒下,太医院首座方篱燕忙了半夜也无力回天,最后只能传太子李钦进房间听父亲的遗言。
李钦拿着一方湿手帕,仔仔细细地父亲的脸擦了一遍,方篱燕在他身边垂手站着,而守在门口的竟然是一身侍卫装束的秦沐朗!
“你既然已经收买了他,也该告诉我,省得我跟许清涟缠斗的时候还得分心防他。”方篱燕说着责怪的话,但也没有多少责怪的口吻,“但你真的觉得这人能用?”
“他想要富贵荣华,名声地位,世界上有比皇帝更有能力给予他这些的人吗?”李钦抬起头看方篱燕,“师兄,杀父弑君,这样的罪孽就比以命换命轻吗?”
“杀父弑君的是苏星南,与你何干?”
“但你从父皇体内剜出的内丹,却是用来给我炼药用的。”
“李珩在以许清涟的身份行事那几年里,借着除魔灭妖的名义,不分善恶诛杀各种妖怪,吞服他们的内丹增强自己的修为,又借龙气凝结内丹,本来就是他自己作孽在先,也不是你的错。”方篱燕说着,李钦站了起来,方篱燕看着个头已经快跟自己持平的小师弟,不禁轻叹口气,“但如果你要说,他作下这些孽杀都是为了你,那我无法反驳,的确,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要因此而责怪自己吗?”
“怪,当然怪,我责怪自己并没有因为他这份苦心就能体谅他,就能支持他。”李钦一激动,不禁微微喘起气来,“他死了,我觉得松了一口气,我再也不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听他教导我为君之道,不用再担心大理寺呈报的案子里有多少人命是因我而亡,甚至不用担心如果我先他一步离开,他会作出怎么样疯狂的举动……师兄,活着,也很累。”
“但你还是得活着。”方篱燕眼眉一挑,搭着他的肩膀道,“你对他最大的感恩,就是阻止他继续错下去。从龙虎山被灭观那时你求他留下我开始,你装作对道教心存怨恨,驱散道观,让他无法再把你送去其他地方,以免悲剧重演,在他逼我造引魂丹的时候,你也只挑那些死不足惜的京中纨绔来试药,你能做的都做了,往后,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做个好皇帝,就是对他最爱的感恩了。”
“哈哈,好好活下去,吃掉父亲的龙元内丹,真螭化假龙,的确是个瞒过天数的好方法。”李钦干巴巴地笑道,“古有文王食子,今有李钦吞父,哈哈,所谓天子,都是这样的人啊?”
“你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方篱燕松了手,退后一步,跟李钦沉默对视。
李钦记得自己刚到龙虎山时,辈分虽高,到底年幼,不少道童都与他十分生分,有的更嫉妒他身份,暗里给他使坏,都是方篱燕给他解的围,他教他养生吐纳,教他功夫拳脚。李钦有一次开玩笑地问他,师兄,你不怕我学了功夫,去找那些人报仇吗?
方篱燕一边给他扎方巾,一边说,你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李钦往他走了一步,两人距离太近,方篱燕下意识想继续往后退。
手却被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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