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坐在了封魂身边,大手抚摸着它的背脊:“它老了,很少有狼能活到二十岁,换做是人的话,已经过了百岁。”
燕思空用额头顶着封魂的脸,轻声说:“魂儿,你老了吗?”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封魂正值青壮,封野尚是少年。
十年,弹指一挥间。
封魂轻轻“呜”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燕思空。
燕思空心中难抑伤感,他问道:“你还要带它上战场吗?”
“要。”封野的声音十分温柔,“身披铠甲,立于中军,是它最威风、最高兴的时候,我会带着它,直到它走不动为止。”
燕思空抱紧了封魂的脖子,闭上了眼睛。人与狼不同,人尚能从外貌上看出明显的衰老,狼的变化却不大,以至于在他心目中,封魂仿佛永远都会是年轻强壮的、英姿勃勃的,他一时难以接受,怀中的生命已经垂垂老矣。
那种挡不住光阴流逝的沧桑与无力,盈满了燕思空的心口。
封野定定地望着燕思空,双目中闪动着哀伤的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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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亮,三十万大军汇于紫禁城外城廓下。
兵甲连天,长枪如林,凭高远眺,也一眼望不到边际。
中军之中,一面三色大纛旗正迎着初春的寒风猎猎招展。左青右白,各纹绣青龙白虎,居中为赤,盘于其上咆哮的狼首栩栩如生,令人生畏。
这面旗,代表的是三军主帅,立于旗下、坐于马上的,正是名动天下的、令人闻风丧胆的----狼王。
封野的右边跟着一匹身着软甲的独目巨狼,随着他攻城掠地、战无不克,业已成为民间传奇,左边,则是他最得力的、亲如兄弟的覆面将军阙忘。
燕思空的身体复原的很快,但封野仍不许他骑马,是他坚持要看着封家军攻城,何况,“阙忘”在这里,哪怕伤势未愈不能带兵,也能稳定军心、鼓舞士气。
封野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城墙,和城楼上严阵以待的守军,想着当年狼狈出逃,仅有两千封家军死士相随,今日携三十万重兵归来,他吃了数不清的苦,咽了道不尽的羞辱,这一刻,得偿所愿的这一刻,岂是一个“痛快”了得。
封野胸中豪气顿生,直冲九霄。
燕思空道:“狼王很得意吧,此时。”
“为何不。”
“这些年天灾不断,兵连祸结,大晟,也许真的是气数到了。”
“兵连祸结。”封野冷笑,“这其中不少的祸,可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我愿不破不立,我愿以战止战,我愿为大晟刮骨疗伤,求一个圣主明君来伐罪吊民,整顿河山,如果我错了……”燕思空的声音几近空灵,“那便是我看错了你,就叫我万劫不复吧。”
“你是怎么看我的?”封野斜睨着燕思空。
“我相信你心中始终有着家国大义,始终怀揣着百姓。”
封野微扬起下巴,狂傲道:“我愿守护这天下,但这天下,要是我的。”
燕思空失神地望着前方。
封野慢慢地抽出了佩剑,令锋刃摩挲剑鞘,发出阴寒的声响,最后,银刃“唰”地划过黛青色的天空,仿佛瞬间劈开了天地,太阳恰当其时破云而出,辉耀河山!
战鼓声声,如天降惊雷,凿穿了厚厚的胸甲,直击心肺,令人热血沸腾!
封野双目圆瞪,额上青筋暴起,那仿佛要吃人的瞳眸中映出雄伟恢弘的紫禁城,它正被拖入无底的yù_wàng深渊,封野低吼一声:“进攻----”
下一瞬,角鼓争鸣,箭雨如织,在头顶上空造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带着弥天的杀意,贯透铠甲,刺入骨肉。
大军涌动,如漆黑的浪潮,有排山倒海之势。
紫禁城的护城河,修浚完备,足足有二十丈宽,五丈深,远不是从前用吊桥车可以搭桥通过的,为了渡过护城河,封野带来了十辆棚车,每辆棚车上拉着千吨重的巨石,由百名士卒推动,硬生生推下护城河。
城墙之上,利箭如蝗虫般遮天蔽日的袭来,盾甲步兵掩护着棚车兵和弓箭手,顶着万千箭矢,一步步朝护城河推进,血肉之躯频频倒下,马上又有士卒源源不断地顶上,零落满身、满地的箭矢形如猬毛,可惜它们不是来保护寄主的,而是来索命的。
遍地的尸体,换来棚车一辆接着一辆地被推入了护城河,从日出到近午,护城河的水满溢而出,一车一车地被填出了一道通路,仅止于此,死伤已经数万。
工兵用最快的速度在填壕的石块上搭建起了板桥,火炮兵顶着箭雨、推着风神大炮,悍不畏死地穿过护城河。
封野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推进,大地亦为之震动。
越过护城河,敌我两军终于都进入了对方的大炮射程,顿时炮火轰鸣,在城墙上砸开一块块狰狞的疤痕,在大地上绽开一朵朵猩红的花蕾。
攻城车、投石车、云梯车依次驶向城墙。
将士们顶着箭矢炮火奋进,向着那高耸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发起不死不休的进攻。
那是燕思空这一生中见过的最宏大、最激烈、最残酷的一战。
硝烟漫天,尸骨赢野,血流成河,这一战投入了封野的所有,干系着江山是否改姓,天下是否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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