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秋被他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千金小姐,自己还挺开心,径直在桌边坐了斟茶。而柳十七没她那么怡然自得,得了回复一掂量自己的包袱,道:“我们来此地为找盛天涯的话,是不是应当和城中的人联系一下?”
“先不要打草惊蛇,白虎堂软禁那么多人,目的不清,但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到时候我们跟着混进去便好。盛天涯人在暗,贸然找他不光找不到,还会反被他将一军。”封听云提醒道,“行舟还在他手上。”
柳十七“嗯”了声,封听云道:“暂且在此地住下,不出十天半月,定会有结果。你若是想到处走走,就自己去。只一点,千万别惹事。”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在柳十七这儿封听云说话比伊春秋管用得多,他没问师父的意见,答应下来后眉梢眼角都是开心。
柳十七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会让人误解所有的烦躁他都没放在心里。他只是不喜欢翻旧账,这性格说不上是好是坏,总归有点让人担心。
目送柳十七出门去,伊春秋突然道:“这孩子性格到底宽容得多,不像晓妹,兴许像我那没见过面的妹夫。”
封听云莞尔:“听说柳大侠是紫阳观道长的高徒,为了师叔辞行下山,归于尘世。情之一字向来真挚,师叔与柳大侠或许都是至情至性的人。十七虽与他们相处不久,闻笛大他几岁,小时候耳濡目染,在西秀山又潜移默化地教给了他。”
伊春秋目光幽深地望向他,话里有话:“长兄如父。”
简单的四个字让封听云的面色有些僵硬,他意味不明地错开目光,没再提其他了。
他有时候觉得伊春秋什么都知道,但她却什么都不在意,总是在提点他,但封听云再要问,她却不肯说了----像个喜欢卖关子的无聊长辈,也只有在这些时候,封听云才会真切地觉得伊春秋的确不年轻了。
他掩门退出,院中的哑仆已经不见了,周遭没有高大的树木,目之所及,是一马平川的江南。
另一边离开居所的柳十七却并没有着急入城,他背着长刀牵马前行,在扬州城附近转了一周。此前山雨欲来的气息随着最近发生的事更加衬得城墙阴沉,柳十七抬头望了一眼,茶馆附近不乏武人打扮的侠士,言语间交谈都与白虎堂有关。
“劫持别人还有点说法,他真有本事把席蓝玉都软禁吗?”
“哪怕天下第一高手中了毒也无可奈何,听说此次是奇毒,不知阳楼从何处搞来的。”
“什么奇毒能比十二楼的毒厉害?”
“嘘,你别忘了当年的----”
“当年?我看是左念死了,阳楼有恃无恐……谁不知道他从前被左念揍成那熊样!”
“兄台慎言啊……”
柳十七沉默地听了一会儿,起身结茶钱后一闪身出了茶馆。他对白虎堂知之甚少,和席蓝玉仅仅一面之缘,却也隐约觉得当中的蹊跷太多。
沉吟片刻,柳十七将马放在驿站,转而进了扬州城。
这次出行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柳十七担心华山派的还追着他不放,专程挑小巷子走,他不知道闻笛和十二楼其他人会住在哪,但既然郁徵被软禁,找个消息灵通的客栈酒楼,坐下来打听一会儿,自然能成。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去到与鸣凤楼相对的一家南河客栈。刚进门时,柳十七便和一个人擦肩而过,他疑惑地回头一看,那青年身量高挑,一身黑衣,背影很是熟悉。
脑中蓦地冒出一个名字,柳十七好不容易才压下喊住他的念头,强迫自己回头进了客栈。他环顾一周,眼下正在晚饭点上,四处都是前来打尖住店的人,形形色色,说话声堆得客栈中沸反盈天,有些过于吵闹。
他随便要了碗馄饨,坐在角落的桌子上,眉眼一扫,忽然又发现个熟悉的人----自他当年头一回与封听云进了太原城,那个给封听云渡心丹消息的情报贩子,鹰九儿。
多年不见,小老头半点不显年迈,反而精神得多,在南河客栈的大堂中左右逢源。柳十七托腮盯着他看,不一会儿,鹰九儿感觉到这股视线,与他四目相对时,柳十七笑意顿深,朝他打了个响指。
当年他还是个半大孩子,鹰九儿自然认不出,笑呵呵地走过来,半点不见外地在他桌子对面的凳上坐:“这位少爷找小老儿有何贵干啊?”
“跟你打听个人。”柳十七随意道,从袖中掏出一点碎银放在桌角,语气漫不经心,“我知道规矩,咱们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
鹰九儿还如当年,一见钱眼睛都亮了,发出精明的光,谄媚道:“少爷打听人,那就找对了!这江南三千里,小老儿纵不说是百晓生,也能把而今武林的大事了如指掌了----我看少爷的打扮,状似习武之人,不知您要打听的人可在江湖中了?”
“这小小一间客栈也是江湖。”柳十七笑了,黑眼睛弯起来,看着人畜无害,“老先生,你可听说近来白虎堂的事?”
鹰九儿的笑容猛地凝固在脸上,他压低了声音,凑近柳十七道:“小少爷,这可不敢乱说,白虎堂如今能在江南只手遮天,您别找他们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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