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帝,哦上帝啊,我的天使……我的光……终于到来了……”
卡尔顿听到伊莫金在房间的角落嘀咕着,牧师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明亮的光芒,他兴奋得从脖子一直红到脸庞,抚摸着十字架的双手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大量的冷汗顺着牧师被时间冲刷得干瘪的皮肤渗了下来。
“伊莫金?”
卡尔顿不得不出声呼唤自己的这位老伙伴。
几乎是在同时有个声音近乎冰冷地在的大脑内部说道——让这个所谓的“天使”来到这里会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犯了一个错误,卡尔顿,一个巨大的错误。
卡尔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
他企图让自己内心尖叫的那个声音冷静下来。
是“红鹿”……他想,大概是“天使”的到来让那个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气息的“红鹿”感到了什么,所以这一刻整个监狱的空气才会这么冰冷,这么让人感到压抑。
卡尔顿拼命地安慰着自己。
“砰砰砰——”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先生?降临派的丹尼尔·莱特先生与光之子伊勒到了。”
然后门被打开了。
——
“红鹿”背脊笔直地坐在禁锢室的一角。
禁锢室位于一间完全由金属和混泥土构成的房间的一角,面积只有牢房的一半大小,在靠墙的一侧有一张可以让人平躺的窄床(“红鹿”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加愚蠢的设计了,这里是在死刑前死刑犯们呆的最后一个地方,他可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愿意把生命中最后几个小时浪费在睡觉上——毕竟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有的是时候平躺长眠)。
灯光是乏味的白色。
两名警官神情紧张地坐在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他们原本的职责是监视死囚不至于因为对死刑的恐惧而自杀或者自残,然而现在他们却只是隔着被刷成白色的厚铁丝网惊恐不已地观察着禁锢室内的“红鹿”,像是在看着一只随时可能伤人的魔鬼。“红鹿”几乎都可以闻到他们身上几乎快要凝固成硬壳的浓烈恐惧。
客观的来说,“红鹿”是一名异常英俊的年轻人——英俊得几乎让人难以相信他会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他的头发是一种乖巧而温暖的巧克力棕,五官深邃而完美,漆黑的眉毛下面有一双淡薄荷色的眼睛——在某些光线下看他的眼睛又会呈现出冰凉的灰绿色,薄薄的嘴唇血色充足,嘴角有浅淡的笑纹。
对于正常人来说,“红鹿”更适合当一名平面模特而不是死囚,他的律师曾经很坚定地表示“红鹿”的外貌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可以轻易地打动大部分陪审团。
然而,对于自己外貌带来的一切红利,“红鹿”都显得满不在乎,他看上去更加乐意把身边的其他人吓得够呛。
“红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成功地让那两名警官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红鹿”用手托着下巴差点儿笑了起来。他想他的那些小把戏大概真的很有用,一些物理和化学方面的常识配合魔术手法,最后在加上一些心理暗示和诱导,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差点都要相信自己的那些说辞了。
所谓的狩猎恶魔,所谓的“门”。
在最开始的时候,“红鹿”那名有钱的父亲派来的律师给他提出了非常详尽的建议,足够的钱和他伪装出来的疯狂足以让他逃离死刑,如果律师的计划进展顺利的话,他只需要在精神病院呆上几年而已。在这个计划的初期,“红鹿”尚且觉得这个计划有点意思,就像是他在最开始杀人的时候也觉得挺有趣,他用自己过去学的一些小把戏成功地吓疯了陪审团和整个监狱,但很快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无趣。
生命是一个乏味的轮回,“红鹿”想。作为曾经的医学生,“红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精神上是多么的不正常——不过,或许应该归罪于他的反社会人格,他从来没有为这种不正常感到哪怕一丝丝的痛苦和纠结,事实上,正相反,他甚至热爱着自己的不正常。他的精神疾病让他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虚幻的精神世界,在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而他的ròu_tǐ被分割在了真实而冷酷的世界中。
他感到自己被割裂了。
无聊。
无聊。
无聊。
这是他对这个真实世界的全部看法。
他渴望进入到那个绚烂的,疯狂的精神世界中去……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难以打开那个世界。家庭医生说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分裂正在好转,可“红鹿”却并不觉得欣喜。
他尝试了一切可以尝试的手段好让自己再次进入那个幻觉的世界,然后意外地发现活人的鲜血,尖叫,乃至临死前抽搐的ròu_tǐ是唯一的“钥匙”。在杀死第一个人之后,他开始看到幻觉,有些人身上的“门”,这让他兴奋不已。而在他被捕后,他有些好笑地将自己的幻觉变成了一个诡异的故事,而更加好笑的是,他发现那些愚蠢的人们看上去甚至相信了。
多么无趣。
“红鹿”中途放弃了那个愚蠢律师提出来的计划,他随便在监狱里杀了几个人,在庭审上表现良好并且承认了自己对“门”和恶魔故事的杜撰,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死囚。
他总算可以从这个乏味而无趣的世界中逃离出去了,“红鹿”百无聊赖地想,然后冲着禁锢室外的警官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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