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下移,停在宋离没有丝毫赘肉的腰侧:“就这儿,我现在一捏连皮都揪不起来。”
宋离笑的宠溺:“好,那……我走了?”
不悔干脆利落的放开手,退开半步:“快走吧,我要赶不上他们早课了。”
宋离抿了抿唇,笑意点点淡去,徒留一目浓烈的不舍,还没走就开始想念:“我会想你的,每天都惦记你。”
“知道了,走吧。”不悔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宋离站着不肯动,沉默拉锯,末了败下阵:“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不悔扯了扯嘴角:“行吧,那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宋离点点头,眼见着不悔毫不犹豫的转身上山,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在视线中化成一粒小点,最终和云烟融为一体,自始至终都未曾回过头。
没有涕泗横流的挥别,没有多余难舍的情话,一句路上小心,一道利落的背影,拉开了他们长达三年的分离。
宋离迈腿离开,忍不住笑了笑。
他最是知道不悔,那人指不定多舍不得,只是不肯在这关头流露出来,叫他见了伤怀。
的确,不悔转身之际面上淡然的表情立刻分崩离析。
他几乎是立时便红了眼眶,挺没出息的,又不是往后都见不着。
只是不想两个人一起难过,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方式,不说再会,不作惜别。他佯装镇静,实则连头也不敢回一下,生怕再多看一眼就要毁了这三年的约定。
到山顶的时候才舒眉展颜,嗅着清淡的檀香,听着晨间钟鼓,总算觅得片刻宁静。
不过就是三年,待偿了这一身血债,他们便能安生在一起了。
·
舒乙敲开宋离房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桌边写信。
“气色好了不少啊?”舒乙走进来打量着宋离的脸色。
“嗯。”宋离低头写着,坐的端正笔直,没抬眼,亦未停笔:“你怎么来了?”
“来问候问候你呗,”舒乙踱到桌边,顺手拿起了宋离放在手边一枚翠玉平安扣:“一回来就做甩手掌柜,谁喊都不肯下山,我不得亲自上门么?”
宋离斜眼看了看舒乙的手,没作声。
“怎么了?”舒乙不明所以的回视,静默中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后知后觉的搁下手里的平安扣,像是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悔给你的啊?”
宋离收回目光接着写。
“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不要放在这么随便的地方。”舒乙数落道。
宋离不屑的勾了勾唇:“那是因为平日里没人敢这么进我书房,就算进了,也没人敢乱碰我的东西。”
舒乙吃瘪住嘴,眼睛却不老实的往宋离手下瞟,看看这高冷的伏伽真人在写什么东西。
刚看一眼,他就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把眼睛戳瞎的那种后悔。
他的脸迅速涨红,连脖子都染上颜色,像是呛了一口老血在喉头,忍不住咳了两嗓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堂伏伽真人,竟然写这种东西!”
宋离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捏起那张薄薄的纸,迎着伏伽山顶终日不歇的阳光,抖了抖上面未干的墨渍。
“怎么了,我写我的信,碍你事儿了?”宋离不知悔改的反问。
眸光一瞥落在字上,短短几行——
昨夜宁君入梦,扰我安枕,乱我心绪。晨起思念之情尤甚,盼即相见,话一语相思。
另,平安扣已随信收到,甚是喜爱,定常伴身侧。
吾好,勿念。
舒乙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躲一边去,目不忍视。
待墨渍干了,宋离才将纸折起来,又从花瓶里折了一只开的正艳的雪梨放在一起,准备今日闲时差人送去。
他拿起桌上的平安扣,仔细的系在腰间。
碧绿衬在白衣上,通亮又好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宋离提起紫砂壶倒了杯温凉的伏伽茶,端到舒乙面前:“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舒乙接过,抿了一小嘴儿:“也没什么大事儿,我真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就免了,段云飞都在我这儿住下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舒乙“嘿嘿”笑了两声,那模样和他平时油盐不进的做派相差甚远,旁人若是瞧见他这德性怎么也得腹诽一句人设崩的太厉害。
宋离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儿我去睡觉了,昨夜没睡好乏得很。”
舒乙神情复杂的看着宋离,顿时想到了信上写的肉麻话。他情不自禁抖了抖,将人拦住:“是有个事儿,不过是小事儿,去不去随你。”
宋离抱臂立在原地,满眼疑问。
“南烛,他要见你。”舒乙道。
宋离想都没想:“不见。”
“没啦?你都不考虑一下啊?你就不好奇他要说什么?”
“没什么好考虑的。奉川,南烛,和他们有关的人或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更不想见到。”宋离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事别告诉我,往后你们要怎么处置他,也不用告诉我。”
有些人,有些事,是一生都无法淡去的噩梦。
宋离做不到彻底忘记,只能努力一步步走出来,这个过程很漫长,也许这辈子都难以释怀。他很怕一夜梦醒,发现什么都没有变,他回到了那间漆黑无声的屋子,魔鬼在门外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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