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儿,前面就是敌人——你死,或者它死,你选择什么呢?”
平稳的拉弓,他哭的厉害,挣扎着不干,但这丝毫不起作用,箭终于还是凌空发出,力道霸道的射穿了小鹿的头,准确来说,是从小鹿的眼睛里射了进去,他见血咕噜咕噜的冒出来,把四周的嫩草都染红了,铁锈的腥味让他一阵发昏。
他知道,皇帝是不能哭的,要哭怎么也得钻回被窝里才行。
但他面对那么美好的生物的死亡,还是忍不住心痛,被射穿的眼像梦魇一样缠着他,但这事还没有结束,那天跟着他的护卫们全都被赐死,用摄政王的话说,那就是不能让下人看见陛下当时的样子。
唉,天见犹怜啊,他当时不过是八岁稚儿,那么血腥的过往不过给他留下了怕血的后遗症,也算是厚待他了。
他估计做这件白狐裘,怎么也得上千条白狐才够料子,穿在身上可真够……分量的。
“父皇?你不喜欢吗?”太子仿佛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顿时也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是样式不好吗?儿臣回去让人修改——”
他摇摇头,只是动动手指示意太子过来,楚烈走近后他拾起对方的手,搭在白狐皮上,轻轻用指腹磨擦了一下,果然是适合打猎的手,厚实又有力,握着都有股金戈铁马的肃杀感,楚烈单脚跪在地上,也不在意四周众多的宫女侍卫,手一握,便将楚桑的手指包了起来,沉沉的叫了声:“父皇”
万岁第七声
他便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儿子额头:“皇儿有心了,寡人很喜欢”顿了顿,他偏头说:“皇儿送的东西,父皇自然是喜欢的”
太子一向很有压迫感的身子跪在地上,意外的让人觉得安心乖巧,像小虎崽子一样露出笑意,嗯,年轻人就是有这样大无畏的野心和魄力,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忧,好像天下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被踩到脚下。他有点想说,其实不需要狐裘什么的来讨他欢心,只是这样简单的手碰手,已经让他觉得很烫心了,人家都说帝王家寡情薄义,可再怎么薄,那骨子里的天性还是灭不去的。
楚烈头往抬了抬头,眼瞳的颜色是最纯的墨,像有一股子幽暗暗往下沉着,完美的遮掩住平日的霸戾,春光荡在墨里,干燥微热的脸颊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全然像撒娇的大型野兽。
真是只……小老虎,有这样的孩子,到底是他的幸亦或不幸呢?
他一世为帝,却从未有过大作为,只求史官们的笔杆子别太狠毒,给他在史册上留一个别太难听的名声就成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瞧瞧历代王朝里叫得响亮的,除了开国帝王之外,大概就是昏君或是亡国君了。
做昏君容易,可做一个让后人记得住叫得响的皇帝可真难,他没这想法,可他儿子却有。
“父皇,这些日子您都瘦了不少,儿臣陪您去避暑山庄修养几天调养身子,可以吗?”
他怎么不觉得自己瘦了?不过人到春天就难免嗜睡起来,消瘦一点倒也正常,他抽出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春意阑珊啊……
“也好,不过寡人自己去就行了,你监国没多久,正是不能离开的时候”
孩子,寡人知道你忙,老父也就不碍你眼了,他这身老骨头去泡泡温泉还成,陪你刀光剑影就算了吧。
去山上泡温泉的计划被搁置了。
楚桑觉得有些委屈,被搁置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的太傅,庆国最有名的大儒要来见他。
好,尊师重道是皇家的传统,于是他等,从月头等到月末,等到他脸颊边肉都被御膳房养到微鼓了,可老太傅还是没来。
“陛下,因为老太傅年岁已高,不得不放慢行程……”
“没事,老人家嘛”他很大度的坐在龙椅上,冕冠前悬垂玉串晃动着,完美的遮盖住抽搐的眼角:“若是以后爱卿们有孟老太傅这等心思,寡人也安慰啊”
孟秋白,四朝元老,赤胆忠心,学富五车……而且,很长寿。
在满朝文武的恭敬注视下,孟老太傅先是站在大殿门口激动的与皇帝陛下深深对望一阵,就在他以为他会和自己的太傅互望到海枯石烂雷电交加的时候,太傅才微微颤颤的,颤颤微微的慢慢抖了过来。
他看的眼皮直跳,忙说:“烈儿,去扶孟太傅”
老人家橘皮一样干瘪的脸已经看不出啥表情了,可眼睛还是犀利的,“老臣要亲自走过去!”
楚桑真想扶额叹气,老师,您可千万别在他的金銮殿上晕倒啊。
孟老太傅当然没有晕倒,而是用最标准正式的礼朝他跪拜下,破铜锣一样的声音响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看着殿下那个卷曲着的老人家,蹒跚又虚浮的站起来,气若游丝的喘着气。
嗯,记得二十多年前,孟太傅就是这幅气若游丝的样子了,但这口丝不仅绵长有力而且经久不息,如今还成功帮老太傅吊着口气,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年,而孟太傅已经是年过八十的大儒了。
二十多年后,他已经老了,可孟老太傅……怎么好像还是那个样?
把老人家请到了暖阁,送上参茶,小宫女一直为孟老太傅顺着气,老人家才缓过气来,橘皮一样的脸总算有了些光彩,看着楚桑的脸,激动难耐的:“真好,真好……陛下,一眨眼,陛下都那么大了,真好……老臣以为当年一别,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陛下了”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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