饵食”——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当时不是自个儿运气好死里逃生,而是有人豁然发觉我尚有利用价值而暂且手下留情,可叹南郭镡那厮成了歹命的螳螂,不但大仇不得报,还被一直隐匿在她身后的黄雀给灭了口。
前一刻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就是恚——恚怒,恚恨,怒火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我不能也不愿去压抑!
懿渊帝对我的仇恨来得莫名其妙,我忍了,因为帝王喜怒无常本是自然,我没法子让她喜欢我;
懿渊帝咄咄逼人,非要对我赶尽杀绝,我还是忍了,因为帝王执掌生杀大权,我没资格要求她讲人权;
懿渊帝一面下了格杀令,一面摆出施恩的嘴脸,让毫不知情的颜煜对其千恩万谢,我忍……无可忍!简直欺人太甚!
“我要出去,现在、立刻、马上!”我必须进宫救颜煜,现在应该……不,一定还来得及!
我在缸内胡乱摸索,寻找较为稳固的支撑点,然后用肩膀撞向枷板,一下又一下,只听锁环不断相击,可锁扣依旧紧咬。
毒瑾显然对我的举动颇感意外,他皱眉道:“你没必要反应这么大。据我所知,修行者的生活素来清苦艰辛,然而颜先生入宫以后,就能尽享富贵荣华,可谓一步登上了青天。”
闻言,满腔怒意仿佛找着了发泄处,我大吼:“你知道什么?一个对银两都没有概念的人,富贵荣华对他有何意义?颜煜是天生的修行者,他的人生、他的信仰、他被赋予的天职就是修行,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了,勉强他放弃修行,跟拿刀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我更加奋力地挣扎,用肉掌拍缸体,用下颚磕枷板,毫无章法可言,不管也不顾。
“毒玄,停下来,你正在自残!”毒瑾试图制止我,他掏出布帕欲覆上我的脖颈,但被我躲开了。
我何尝不知颈间伤口愈发严重,说不清是刺痛还是掣疼,牵扯着周身都难过,包括扭曲的手臂,弯折的腿骨,还有……我的心——我心疼颜煜啊,那个为我牺牲自己、被人设计犹不自知的白痴!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认命?颜先生就算会死,也得死在宫中,而你,只能呆在这儿,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毒瑾的话无疑刺激了我,一股气血逆流进大脑,我的情绪终于失控:
“我当然认命,不过我只认天命,我赌天不亡我,所以我一定能出去、也一定要出去!你不肯帮我,就叫申屠疯子来,她不就想要蛊王么,我立马变给她看,她喜欢拿我炼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放我出去!”
毒瑾不肯助我一臂之力,我根本没办法自行脱身,被逼到如今这份上,我想我已不怕死了,我不知道如果被改造成另一个“树”,还能保留几分自己的意识,但我愿意赌一把,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你在胡说什么!”毒瑾面色大变,他手中的动作不再轻缓,直接用帕子缠上我的脖颈,语气顿寒:“若你在找死,我现在就能成全你。”
语毕,他倏地扼住我的脖颈,我没料到他会选择在此时出手,他所坚持的慈悲就是让我走得没有痛苦,但现在叫我怎么甘心啊,就算要死,我也要拉着懿渊帝一起!
我的呼吸受阻,喉口咯咯作响,缸中的身子剧烈扭动,但就是挣脱不了,怨恨宛如一团火焰在我的胸口灼烧,却只能化为不甘的泪水从眼角淌下,我睁大双眼死死盯住了毒瑾,他的面容现出我曾见过的疯狂神色……
就在我的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消失了,等我缓过气来,发现毒瑾已经退开,他张口幽幽说道:
“不要去希翼什么奇迹,否则你只会越来越痛苦。”
我大口喘气,强忍干咳,肆意嘲笑:“这话是对我说,还是对你自己说的?你……你迟迟不下杀手,是因为其实你的心底也相信奇迹,期盼着有挣脱束缚的奇迹,不是吗?我们真的好像啊……咳咳……”
毒瑾眸色凝重,他掀了掀唇瓣,不知是欲反驳还是承认,但终是什么都没说就兀自转身离开,任凭我怎么叫唤也不肯停步。
头顶的木板再次将我与外界阻隔开,地窖里又只剩下我一人了。我歇斯底里地喊毒瑾、喊申屠疯子,喊树,然而,迟迟未见有人出现。
少顷,我原本就嘶涩的嗓子彻底叫不出了,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哑音,听起来似哭又似笑。我近乎痴傻地仰望出口,眼眶渐渐发胀,我用力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淡淡的青烟从隔板的缝隙中逸进来,初时只是几缕,慢慢成片成团,徐徐往下沉。不自觉地,我又咳了起来,空气中飘散的酒香开始掺进酸味,不是很好闻,但还不算难以忍受。
我有些心神不宁,恰恰耳尖地听到“咚”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砸在隔板上。我刚疑惑地抬眼,惊见木板整块断裂,伴着碎片木屑落下来的竟是一个人,脸孔朝下狠狠着陆,还好死不死地撞翻了烛台。
异变横生,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根本没时间作出判断,只能傻傻看着火苗欢快地跃起,烧上那人的衣物,而地上那人——看装扮应该是个哑奴——始终一动不动,于是火焰毫无顾忌地蹿高,当接触到堆放在墙角的杂物,本来还算温和的烛火赫然开始张牙舞爪,在狭小的地窖迅速蔓延开来。
我瞠目结舌望着面前的一片橘红半晌,后知后觉地想到应当呼救——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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