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高文接口道:“皇上总是不说。”
皇帝挑挑眼皮,转了原本侧对高文的身子,正面注视高文,听他即将要讲些什么。
高文也不怕,一丁点惧意都没有,缓缓道:“可是皇上不说,微臣并不了解皇上心中所想,只觉着皇上总是擅作主张,一意孤行。”
皇帝听罢良久不语,眼皮子垂下去,瞟了一眼地上的朱红墨汁,已经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开来,成块成块染红了玉砖。皇帝又重新抬起眼皮,正视高文,反问他:“朕一意孤行?”
垂首恭敬站在的徐卷霜忙替高文道:“皇上息怒。”
皇帝扭头,冷淡瞟了徐卷霜一眼。徐卷霜会意皇帝的目光,那意思是:允她在这御书房里旁听,便是予她天大的隆恩,这里不会轮不到由她来讲话。
徐卷霜心中暗道:她仔细听着,若高文言语过分冲撞,惹怒到皇帝要真真砍他头的时候,她全力以赴,力争替他舍命。这会儿,皇帝还不是真的动气,那她就默然做个听者吧……
徐卷霜不再说话了,抿住了双唇。
高文却依旧口无遮拦,回皇上道:“皇上可不一意孤行!”
皇帝脸色变差,沉沉发一声:“嗯?”
高文双手负于身后,竟还往下详细讲出心中想法:“皇上每次都不问微臣愿不愿意,圣旨就下下来了。别的不说,就这次配臣以永平,皇上事先同微臣商量过吗?”
皇帝旋即冷笑:“朕下旨,还需要同你商量?”在皇帝看来,这点上高文没由来的矫情了。
高文却觉着自己观念不错,点头道:“嗯。”
皇帝脸色更差,问高文:“嗯?”
“皇上总认为封臣高爵,予臣高官,甚至捧臣……”高文说到这犹豫了片刻,眸光往龙椅上瞟,算是隐晦一点即过。他接着道:“……可是皇上您未曾过问过,臣究竟是愿意啊,还是不愿意啊?”
皇帝听完,果断以一句肯定句回答高文:“你有何资格谈愿不愿意。”
高文稍楞:“嗯?”
皇帝强压着心头诸般情绪,却还是忍不住瞪了高文一眼,咄咄道:“若无高官,你何以一入沙场便能如愿领兵?若无高爵,你平日吃穿用度何以舒适无忧?若不捧你——”皇帝声音骤止,右耳朵却急剧地颤抖起来。他吸一口气,斥道:“孽障!信不信,朕将你削爵停俸,丢出鄂国公府大门,不出半月你保管饿死在街上!”
高文眼珠左移右移,俄尔,鸭子死了嘴硬道:“臣有一双手,饿不死的。”
“呵。”皇帝轻笑,念着是自己心头好的亲子,皇帝也没多顾忌,就语重心长地告诉高文:“你这会想着一双手是能做千千万事,真正做起来,怕是难得有两三件你受得来。”
说到这,皇帝瞧着高文仍旧一副傲然神色,不由叹了口气:怕是高文根本听不进去,更难得明白!
皇帝忽然愣住。
因为高文缓缓垂低了头。
高文放轻了,亦放软了声音,数分愧意对皇帝道:“前二十几年,我的确一直受皇上圣恩。”
皇帝忽泛心酸,想说一句“孺子可教,明白就好”,又想继续趁热打铁,千千万万梯己的话皆同高文交待。
但是皇帝最终只淡淡一声:“嗯。”
皇帝不言了,高文却主动另起话头,弯腰拱手禀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心中的酸软尚未退去,立刻就关切道:“什么事?”
高文的头垂着,盯着地面,不抬起来。他诚恳道:“臣想向皇上求一道旨。”
皇帝眼睛都不眨,只稍微想想,便猜着了高文要求什么事。皇帝故意曲解,问高文:“旨意?朕不是允诺会改拟了吗?”
“不是有关永平的事。”高文蹙眉,又抬起头,旋即道:“是有关我的卷霜的事。”
高文这话说得太顺溜,一个哽咽未打,自然而然就由唇内带出来。皇帝和徐卷霜听着,起初均未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来,皇帝怔忪,徐卷霜亦怔忪,但她怔中多几分酸涩:这个高文,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却总不经意就说些比情话更动人的话,并不需要语调多么深情。
徐卷霜眼眶湿湿的,忽然就想哭。她又悟到高文接下来会向皇帝禀什么——这个不在他们事先商议好的计划之内啊!
徐卷霜急得朝着高文连连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因为冲动,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高文向来易会错徐卷霜的意思,这次却灵犀通透,竟凝视着徐卷霜微微作笑:“我不是冲动,这事我想很久了。”高文不仅这么说,更是退后数步,直退至徐卷霜面前。他公然当着皇帝的面,再次牵起徐卷霜的手,扣紧,牵牢。
高文的目光投向皇帝腰间,缓缓顺着皇帝龙袍的衣襟由下至上望上去,经由皇帝的脖颈、下巴,最后对准皇帝双目。高文就这么对视着皇帝,振振道:“臣欲扶妾做妻。”
这是初.夜过后的清晨,他无意说出“娘子”二字,观徐卷霜色变后,他做下的决定。
他这个人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再改。
“嗯。”高文朝皇帝“嗯”一声,告诉皇帝他的决心。
“荒唐!”皇帝起手就往御案上抓东西,抓了个空才想起来砚台刚刚已经给他摔出去了。皇帝欲再抓笔架,再摔,却一想终究输了气势,便作罢了。
皇帝立于原处,逐渐调稳自己的呼吸,向外摆摆手,斥高文道:“你给朕滚出去。”
高文脚步不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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