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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
王妻笑了几笑,却敷衍不答,只半挽半拽徐卷霜:“姿姑娘,你同我去正堂就知道了!老太太和老爷都等在那了,可别让他们久等!”
徐卷霜闻言便叫上琵琶,随她一起前去正堂。王妻似乎很着急,拽着徐卷霜直走,欲横着穿踏花圃,取最近的道路。徐卷霜却得体地将王妻向左牵了牵:“大伯母,还是这边走。”算不上责备,徐卷霜对王妻温和含笑道:“大伯母,花开芳华最盛,且请怜惜。”
王妻以袖掩口一笑,斜看徐卷霜:“姿姑娘倒是一个惜花之人。”
王妻说“惜花之人”四个字的时候,语气莫名加重,笑容也变得有些许诡异。徐卷霜心细,察得王妻神色变化,心不由一沉。
虽不知王老太太和王远达是因何事召见她,徐卷霜踏进正堂的时候,格外警惕。
她一面向着王老太太和王远达屈膝施礼,一面观察正堂内众人:两位尊长坐在首上,周围站着王老太太的几名丫鬟,都是王家自己人,并无什么特别。
徐卷霜内心警惕稍缓,垂头问王老太太和王远达:“祖母,大伯,不知您们唤玉姿来,是有何事?”
王老太太偏头同王远达互望一眼,方才发话:“玉姿啊,老生同你大伯,昨日给你应了一门亲事。”
王远乔和徐氏去得早,徐卷霜并未同人定亲。王老太太这么一说,徐卷霜不禁抬起头来,徐徐问道:“祖母,您应承了哪户人家?”
“便是辅国大将军裴含章的嫡长子,裴峨。”王老太太说完浅浅笑了笑,颇有些尴尬。
徐卷霜静静伫在原地数秒,寻着王老太太的双目,大胆对视上去。
王老太太竟不责怪徐卷霜的无礼,反倒避开徐卷霜的目光,偏过头去。
徐卷霜就改去寻王远达的目光,寻着,对准。
王远达到底是在朝为官的人,颇有威仪,对视徐卷霜的目光虽有愧意,却不会像王老太太那般避开。
徐卷霜勾起一笑,问王远达:“大伯,那裴将军长子,早已成婚了吧。”
两年前,裴峨娶了紫金光禄大夫的嫡女,高门配高门,连皇帝给御赐了贺礼。一场婚事,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自城西迎娶新娘回城东裴家,满城何人不知?
王远达听徐卷霜发问,就回答侄女:“是。”
“依着律例,若无殊荣得圣上许可者,擅取平妻,处一年徒刑及相应仗责。”徐卷霜笑意渐浓,紧接着再问:“大伯,我过去裴家,莫不是做妾?”
王远达垂睑颔首,沉声道:“正是做妾。”
“做妾怎么能算亲事呢?”徐卷霜干脆轻声笑了出来:“《礼记》上写得分明,‘妾,接也,言得见君子而不得伉俪也’,‘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
妾不过是男女交接之用,就如同买来的货品一样。
徐卷霜笑完敛容,肃然质问上首二位尊者:“祖母,大伯,我素来严遵《女训》,并无任何失仪之事,缘何要贱我做妾?”
“你还说你没有失仪之事!”王老太太突然激动得转过头来,瞪着徐卷霜,右手的拐杖在地砖上杵得“笃笃”直响:“若非你自己在外面先勾}搭那裴峨,让他害相思害到上门来找你大伯,难道我们家风素严的王家,会自己巴上去要送你做妾?”王老太太呵斥得一口气上不来,怒痰堵了咽喉,瞬间卡住。
王老太太身后数位丫鬟连忙上前给老太太顺气:“老太太千万宽心,千万宽心。”
连王远达也给王老太太递了一盏上好的六安瓜片,劝道:“母亲切莫置气。”
徐卷霜大惊:朗朗乾坤,她根本就不曾与裴峨相识!
少顷,徐卷霜忽忆起自己半月前莲华寺后山的遭遇,急忙问询王远达:“大伯,那裴峨现今司职何处,表字为何?”
王远达还未来得及开口,王老太太就发了话:“莫装了,莫装了!”王老太太咽了一口茶,又执着帕子在胸口捋了捋,气顺后继续数落徐卷霜:“人家自己找上门,口口声声说与你有私,那裴峨甚至说……甚至说他夜夜都念念不忘你胸前一对祸害!”
王老太太言语至此,气到极致,也顾不得许多,竟以拐直指徐卷霜身前一对丰丘:“就是这么对祸害,你可知,你可知……当时那裴峨兴高采烈提起的时候,你大伯和老生这老脸,真不知道往哪搁!”
“老太太切莫置气!”丫鬟们又是一顿给王老太太顺气。连王妻也这么说。
王妻上前给王老太太捶肩,同时拿眼瞟徐卷霜,眸色颇是暧昧。
徐卷霜将王妻的目光生生收下,此时才完全醒悟她那句“惜花之人”究竟有何深意。
“那裴峨字玉山,现今供职于羽林禁军,为南衙十二卫之一。”王远达等女眷们都安静下来后,方才回答徐卷霜的话。
徐卷霜回想片刻,知道了裴峨就是那日调}戏她的尖下巴男人。
“纳妾的文书,祖母和大伯已经签了么?”徐卷霜问。
王远达点了两下头,坦然默认。
他过数秒又道:“已盖了印泥。”
徐卷霜心中苦笑一声:原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那便是再解释也无用了。
她又苦笑第二声:那裴峨胡编乱造一说,王家颜面无存,自然会赶紧应承下裴峨。欲将她忙不迭送去裴家,方才能遮掩住这桩“丑事”,尽量少折损王家的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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