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真想过借此勾起皇上的怜惜之心,只是表面无伤,唯肚腹处乌青了一块,全然无法露于皇上眼前。且太医早已呈报上去,说这伤势并不严重,难道她还真要呕出一口血来让皇帝疑心吗?
虽然可惜,但既然确定了不可行,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贞美人不敢?你踩着本宫上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敢呢。”出口犀利,姿态却是悠然,碧桃闲闲一观蔻丹浅色,轻吹去它上头沾惹的细绒,含笑如是。
熊黛儿心里一沉,到底还是让贵妃发觉了,不过——她立刻作出讶然的表情,吃惊道:“娘娘的话是甚么意思?妾身位卑,如何敢去踩娘娘呢。”就算被发现,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对自己如何。毕竟众目睽睽,自己确实护在了贵妃跟前,算的上半个“恩人”。
难道她还敢“恩”将仇报吗?
碧桃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她的话,仿佛倏然兴起般偏过头对奉紫道:“前些日子尚宫局不是送来几套护甲?去拿了来。贞美人家世不凡,想必品味不差,正好能帮本宫挑一挑。”她吩咐完后看向一直跪在地上和她说话的贞美人,支肘慢慢起身,嘴角噙了笑意,冲她道。
“起身罢,走近些好看个清楚。”
熊黛儿不知怎么觉得有风萦身,手心沁出几丝冷汗。整场的节奏一直把握在贵妃手里,她竟是完全不知道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牵着思绪走了那么久,不由生出几许忐忑来。
但上位者发话,由不得她说不,她近前坐在宫女搬来的绣凳上,低了低眉梢,掩去眼中的不安。
奉紫很快就捧着托盘一路行来,绒布垫着,上头一水儿金银镶玉嵌宝的护甲,无论是镂金菱花嵌翡翠、银鎏金点彩錾花还是珊瑚米珠团福的样式,光线一照皆能折射出璀璨的光华,俱是绝佳的精品。
“贞美人觉得呢?”碧桃轻声相询。
熊黛儿猜不透眼前仿佛温善纯良的人的意思,只比照着服饰择了那一套菱花翡翠的,道是:“妾身浅见,娘娘今日穿的这件儿银丝千叶海棠的碧衫,择这一套衬着应是不错的。”
碧桃笑着不做评价,皓腕一转递到芸缕跟前,修长的五指微微张开,芸缕会意,将那套护甲一一戴在主子手上。碧桃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望向熊黛儿的眼神满含深意。
熊黛儿被瞧的有些悚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娘娘可是觉得妾身有何不妥?”她指甲攒心,刺的手心一痛,脸色方稍稍平和。
原本她是想,自己如果救了贵妃之后就与她断了联系,那过不了多久大家恐怕就会把这件事忘于脑后,只有她二人接触频频,才能间接的提醒他们,自己曾经对贵妃有过救助之情,皇上也会为此看重她。
但是今天走的这一遭,她心里不知怎么隐隐有了后悔之意。尤其是在知道贵妃洞悉她所布置的一切之后。
没等她低下脸儿去,下巴就被镂刻的纹路一硌,被迫仰起对上贵妃的尾部微翘的眼睛,那双眼儿似嘲似讽,眼底有笑意流泻:“贞美人是不是觉得荣贵人晋封,全凭她救了本宫腹中的孩子一命,所以你也可以有样学样?”
她没有回话,实在不明白贵妃纠结于此事有何意义,难道觉得她会放弃到手的荣华,亲口承认这是她布的局吗?
然而碧桃没有理会她蹙起的眉头和不解的眼神,微拢在她下巴处的手往上抚在她鬓边寸许,仿佛在欣赏她今日戴的那一朵清丽的芙蓉绢花,然后将抚叩在她侧髻的护甲,慢慢地,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还是是你以为,本宫就真的不敢‘恩’将——仇报?”随着轻徐而危险的语句自红唇吐出,尖利的护甲也丝毫不停顿的从鬓边划下,贞美人似花瓣儿细嫩的肌肤登时被划破,血丝从里头涓涓冒出,蜿蜒而下。而感到太阳穴边位置一痛的贞美人彻底怔愣在那儿,脸上血色顿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情景诡异而骇人。
她瞳孔一缩,无限惊恐的摸上自己额角的位置,此时碧桃的手早已离开,但她犹自不敢相信,艰难的唤:“贵妃……娘娘……”
“虽然不算杜鹃啼血,也算的上是芙蓉滴露了。”碧桃将沾了斑驳血迹的护甲套摘下扔回托盘里,微微叹气:“本宫果然还是不喜欢戴这些劳什子,多下了点力就毁了一张花朵儿似得脸蛋,吓人的很。”
几个宫女放佛堪堪回神,初晓最先惊呼:“贞美人——”
“娘娘,可要奴婢去传御医?”
碧桃轻横她一眼:“还要本宫吩咐?没看见贞美人都成什么样儿了么!可惜——这样如花似玉的容貌要是治不好,可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元霜在外厅等主子等的心里微微有些躁意,似乎预感到这一趟并不会顺利。等她骤然听见那声惊呼时,心猛的一沉,竟是觉得:果然如此。
就是不知主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见一位样貌俏丽的宫女急匆匆地走出,忙是上前拦住:“这位姐姐,可是我家主子……”
那宫女正是初晓,见她拦住一把挥开他的手,听见她的话后转而扯过她的衣袖往外拉,边走边催:“快快快,御医要是来迟了,你家主子就要伤心死了。”
伤心?元霜不解。
但还没等她二人走出门口,就见贞美人雪白着一张脸,抬袖半掩着额头,脚步踉跄的跑出来,还险些踩到了裙子,竟是仪态都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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