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玩着案几上的羊脂玉镇纸,半晌方道:“哥哥素来谨慎,自不需嬛儿多言。只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唯有处处小心方可永保无虞。如今在后宫中我虽独得圣宠,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皇后还屹立不倒,且又对我恨之入骨。今年若不是太后大丧,九月便该秀女大挑了。因着太后大丧推一推,最晚也过不了来年正月。到时又不知是何情形。”
哥哥亦无语,我又问道:“那采月可有消息?”哥哥默然摇头,叹道:“我先后派出了几百个得力的亲兵四下搜索,仍然没有消息。”我苦笑道:“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好几个月了,恐怕是已糟了皇后的毒手。”
采月音信全无,令我情绪低落至极,加之天气又冷,便整日闭门不出,只是让婉愔多多留意皇后的动向。小允子亦不时带来小路子、红叶报来的延禧宫的消息。陵容每日躲在宫里不肯见人,私下里差宫里的内监出宫去配了好些草药回来偷偷煎着喝。我便命小路子将每样取些来,又召了温实初入宫。
温实初看了这些药材,笑道:“是柴胡、当归、炒松壳、白芍、玫瑰花、红花、白术、云荃、白僵蚕、冬瓜仁、白附子。这方子是舒肝理气健脾化湿的。可以祛斑。却不知是谁用的?”我笑道:“祛斑的方子,温大人说是谁用的?”温实初沉吟片刻道:“若是她用的,这方子便不对。臣给她把过脉,脾倒不虚,却是肾虚。只是不晓得是哪位太医开了这方子。”我捡了一个玫瑰花骨朵随手碾碎了,笑道:“并不曾有太医请脉,是她自个在宫里琢磨的方子,恐怕是从什么医书上寻来的。这方子不对,日日服药可有妨碍?”温实初摇头道:“倒无大碍,只是去不得斑。”我笑笑道:“那便随她去吧。”温实初纳闷道:“这主子怎地不传太医,倒自己开起药来了?”我冷笑道:“怕是羞于大张旗鼓地寻那祛斑的方子,只恐去不了斑反招人嘲弄。”
温实初去了,我望着书案上的药材,心中却生出几分怜悯来,如今皇上待她冷了,宫里素来不待见她的人便也愈发欺人了。前日便在凤仪宫外被恬嫔当众戏弄,那杜恬嫔的嘴当真刻薄得很。这原也是她的报应。
皇后仍然没有什么动作,每日只在宫里写字。难道因这立储之争的落败,当真没了指望,便也从此转了性儿了?我猜不透皇后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也不再费脑子瞎猜,只是让宫里越发小心提防。
这日玄凌下了早朝过来,我正在东暖阁逗着予涵玩耍。予涵见了父皇,伸着手要抱,玄凌便笑眯眯地接过来抱在怀中。予涵一把抓住玄凌手上的羊脂玉扳指不放。玄凌随手退下来放在予涵手中,予涵拿了玉板指咯咯地笑着,一松手便丢到地上,众人皆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捡了,所幸并不曾磕坏。玄凌笑道:“这么小就学会淘气了。”说着让r娘接过去抱了。我便亲自拿玉扳指给玄凌戴上,玄凌又逗着岚若玩了一会,方和我回后殿去。
玄凌在宝椅上坐了,又拉我坐在身旁。犹豫了一下,道:“赫赫的骑兵近来时常袭扰边境,六弟今日早朝奏请去边关戍守,朕没有准。”我心头突突乱跳,半晌方勉强道:“六王素来是个闲散王爷,虽然平汝南王立了大功,一向却也甚少在朝政上用心。怎么会突然自请去边关戍守?”玄凌叹道:“朕说了你可别恼,六弟怕是不肯娶玉隐,才远远地躲了。”我心中酸涩不已,强笑道:“皇上下了圣旨,六王怎能抗旨不尊?”玄凌摇头道:“倒没有公然抗旨,朕也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我心头五味杂陈,由不得落下泪来。玄凌见我落泪,却也慌了神,忙拿帕子帮我拭泪。我暗自懊悔自己竟如此失态,便推开他的手,佯作气恼之态,泣道:“皇上亲自赐婚,原是甄家的荣耀。如今六王生了悔意,却将皇上的颜面、臣妾的颜面置于何处!玉隐虽非我亲妹,可也是才貌双全,只是做个侧妃罢了,不想竟也高攀了。若六王不肯,该早早辞了,还能给玉隐再选一门好亲事,如今却又反悔,岂不是误了玉隐一生。”
玄凌将我揽在怀中,叹道:“此事六弟做得确实不妥,朕明日下一道圣旨,赐速速完婚便是了。只是太后大丧不足一年。虽然可以完婚,却须一切从简。”我怔了怔,忙起身谢了恩。
果然次日玄凌下了圣旨,赐清河王与甄府二小姐甄玉隐于黄道吉日乾元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巳时完婚。
这婚事虽极力从简,仍是十分热闹的。毕竟是皇上最得宠的弟弟娶亲,而甄府亦是荣耀无比风光无限的京城第一望族。成婚那日,我强自压抑着心头亦喜亦悲亦痛亦哀的百般感触,整整一日闭门不出。玉隐终于嫁了自己爱恋已久的男子,该是幸福的吧。
完婚次日,清河王携玉隐入宫谢恩。宫女们都在传说清河王和侧妃真是神仙眷侣,站在一处,一个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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