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自信的笑望我:“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微微一撕,将花朵一分作二,递给四爷一瓣。
四爷接过花瓣,“我自然是——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不忍别,还相随。”
十四要抢余蕊,十三反夺,嫩粉被十四撕下一缕,小顽童得意的展眉炫耀:“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十爷郑重的将花瓣捧在手心,直直的瞪着我往前一送:“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九爷肃颜,正经开问,“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唉。。。。只得作答,“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只会这一句,好歹也卖弄卖弄吧……这一桌子人计较起来,真真“热闹”的很……
老华也掺上一脚,“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通销万古愁……”
众人嘘声:“老爷子,您喝多了……”
书生小友微施一礼,潇洒不羁,浅望我时,眸中有火苗跳跃,“诸位公子既如此豪兴,我少不得也补上一句:一笑皆生百媚,宸衷教在谁边?”
四爷怒斥:“放肆!”
书生清朗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十三咬牙:“果真狂妄!可敢留下姓名?”
“有何不敢?小姓邬,名思道……”书生朗笑。
萍聚之缘,就此结下。
不厌其烦
李煦府中人流如梭,一行贵客慢悠悠的呷口茶,拈枚杏脯,吃些小点,年轻人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不快活,老华与李煦彼此勾肩搭背的陷在往事中唏嘘不已。那李煦不过才五十如许,已是鬓发皆白,步履略有蹒跚,直颤着身子斜签在旁,端茶递水忙活不停。
再看老华,一头乌发,当然不排除他背地里染发的鬼祟行径,可最起码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永远是意气风发,精气神十足,淡淡的眼纹愈发显出岁月的磨砺,浑然天成的贵气与沉稳,即便是在众皇子中沉稳论算拔尖的四爷,也是远远不可抵御。多年来皇帝不怒自威的风范,即便面对最亲密的朋友和下属,也总有一种出尘的高贵,不得不令人击节三叹。
许是我好奇的打量在老华的身上引了酥痒,他回眸看了看我,溺爱着朝我勾勾手,一脸坏笑的挑逗,还有淡淡的不甘心和别扭劲儿。威严沉稳被这小小的手势悉数破坏,旁侧的李煦勾着了然的微笑,很诡异。只这么一笑,便有了伴君一生的那份默契,两位老朋友互相对视,皆是狐狸的眼眸。
我欢天喜地的凑上前去,像小猫叼鱼似的邀宠,很亲热的把在老华肩头:“华爷,有何吩咐?奴婢这就赴汤蹈火去也!”
老华大笑,反手拍拍我,对李煦无奈道:“呶,这就是朕提到过的溶丫头,鬼灵精怪的很哪!”
李煦微微一扫,拈着胡须赞叹两声:“主子好福气呢!”
老华很幽怨的瞥我一眼,“还福气?不把朕愁死、气死,她是不算完的……”
我默默的退开两步,酝酿了一下愁苦哀伤的氛围,轻轻捋着椅背,故作深沉将手掌抵在腮下,老华惊恐的摆手也未能阻止我优雅而又轻愁的叹了口气,:“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这次,换做老华喷茶,李煦在老华的背后又揉又捶,面上略有讶色,不至于吧、。李煦不晓得,唯一擅长的这诗句,自我脑中萌发起,便如流水潺潺永不流息,在我惨无人道的千遍重复之下,已成为超级大雷,每每一出,必劈的众人哭爹喊娘,死里求生。真的,老华的反应已算是给了面子。
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原本热烈交谈的众阿哥脸上,是生不如死的无奈与忍受。十爷苦笑着讨饶,十四干笑几声,四爷九爷很镇定,两人貌似未闻,坐姿丝毫未变,只是捏着青瓷盏的手上青筋乍绽,若有若无的轻抽几下。
“溶儿,你越发出息了!”七爷摇着纸扇踱过来,“赞赏”的拍拍我的肩,“念叨了一千遍,竟然一次也没错!”
我叱道:“笑话!咱是谁?”
十二踌躇着轻问,“能不能换成这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没创意!”我笑嗤,“我才不要剽窃你的!”
十二冷汗:“这哪是剽窃啊……这明明是李白的……不过借我嘴说出来……”
十三无奈的朝他挥挥手:“溶儿这性子,是撞到南墙也要掘土挖d的……等她倦了,无趣了,自然也就断了……”
那个,是这样么?
面对金陵名菜,一筷子的“蚂蚁上树”,叹息着来一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日子,饭后消食时,对柳影婆娑,垂枝条条叹息一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日子,出恭时听闻“流水潺潺”,也叹息一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日子,竟真的一去不复返吗?
我不要!!!
闻听十三的断言与预测,再联想到我历来“出口成章”的光辉岁月,那句贴合生活、贴合大众、贴合心情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陡然间有了股英雄迟暮、美人褪去红颜的忧伤与哀怨,人生,难道就不能保存仅剩的一点点坚持,一点点自我么?
正色扳过十三,面对着那双笃定中带着笑谑,了然中带着嘲讽的清亮眸子,满腹的愤懑与哀痛消失无踪,哎,原谅他吧,年轻人总是这样不识愁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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