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看见一个人影顺着围墙根慢慢移动。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衣着和面容。我想,是翻墙进来的小偷吗?不,小偷从没进过这里来的,都知道这里是精神病院,没什么好偷的。那么,也许是哪个病房的病人溜出去了?后来我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就是每次潜进黑屋子来的人影呢?
“看见我紧张的样子,张江接过望远镜望了望,便拉了我一把说,‘这个人影绝对不正常,半夜三更的,在围墙边g什么。走,我们去抓住他。’
“下楼的时候,我的小腿老是发抖,但看到张江宽大的背影,我鼓励自己说千万别露狼狈相。当时,住院楼外一片漆黑,我们小心翼翼地向刚才看见人影的那一处围墙边走去。我第一次发现这一片林y中,还有不少半人高的矮树,抬眼望去老觉得像一个人蹲在路边,我为此好几次停了下来,紧张地靠着张江,直到证实了那黑影不过是一丛树,我的胆子才大起来。
“围墙边满是低矮的灌木,但没有人影。我们贴着围墙根向前摸索,张江说那人不会走远的。突然,走在前面的张江‘唉呀’一声,瞬间就消失了。我往前紧赶两步,看见一只手在地上挥动。我蹲下一看,张江掉进一个很深的土坑里了。我拉着他的手,让他从深坑中爬了出来。
“土坑周围的土还很松软,张江说这土坑是新挖的。谁在这里挖坑?要g什么呢?我突然冲口而出,说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埋人吧,这话把张江也吓了一跳,他说从深度来说,这坑里埋一个人好像正合适。
“张江抱住了我的肩膀,他说他听见我的牙齿在咯咯作响。我说我不、不怕,但是我们回住院楼去好吗?正在这时,前面的灌木丛有响声,显然是有人在走动。
“我还来不及反应,张江已像一条大狗一样窜了上去,我抬眼看时,两个黑影已扭在了一起,他们一边扭打一边嚷着什么,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地响,意识一片模糊,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跑,事实上我是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像中了定身魔法。我看见一个人影被摔倒在地,另一个人影指着地上的人嚷道,‘你疯了!这是g什么呢?’我猛地听出这是吴医生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从喉咙落回胸腔里,我叫着吴医生跑过去,从地上扶起张江。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却是疑惑和尴尬。
“我对吴医生说,你还满有牛劲的嘛。张江揉着腿说是因为地上太滑才摔倒的。显然张江感到有点狼狈,被矮他半个头的吴医生摔倒,他似乎觉得有失脸面。但是,吴医生在这里g什么呢?
“吴医生说,半小时前,他在林y中散步,上夜班感到瞌睡时,他常爱到楼外走走。但今夜他在散步时,隐约听到附近的暗黑中有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吴医生警觉地想,半夜过后这林中不该有人的。他朝着咳嗽声的方向找去,没发现有人。这时,咳嗽声又响了一声,已经在围墙方向了。于是,他便摸到了这一带,正在细细搜索时,和我们碰到了一起。
“咳嗽声证明这一带确实有人,会是谁呢?吴医生说他感觉是严永桥。我听后感到毛骨悚然,吴医生什么时候变成有灵论者了?早已死去的严永桥真能复活?他说尽管无法解释,但自从你上个月在家里写作时遇到不速之客,他就相信严永桥的影子还真在世上游荡。他说作为医生没什么可怕的,一定要捉住这个幽灵才行。”
董枫讲完昨夜的经历,又到窗边去侧耳听了听,她说因为我在这窗玻璃上看见过严永桥的脸,她担心严永桥此刻就在窗外偷听。
我笑了起来,故意让笑声比较夸张,其实我是想用这笑来给自己壮胆。这时床头的小闹钟刚好指向夜里12点,又要进入夜半了,我怎么就注定了要与幽灵打j道?
董枫走后,我怎么也睡不着。看来,吴医生将他自己休息用的这间小屋提供给我,让我在遭遇不速之客后来这里体验生活,其真实意图是想让我和他一起发现这个让我们无比惊骇的幽灵。
外面的走廊上已经寂静无声了,值班的医生护士看来都已经趴在值班室的桌上假寐。我下了床,轻轻地开门走出去。我决定到围墙根一带去看看,还有那个新挖的土坑,也许那里此刻已埋进一个人了,确切地说是埋进一具尸体了。如真是那样,我将是第一个发现者。
住院楼外是茂盛的林木,这使得林中小径显得特别暗。我朝着围墙的方向走去,暗黑中却响起了迎面而来的脚步声。
我停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个白s的身影,是一个女人。我想起了上次在这里遇见的穿白裙的女人,她是病人龙大兴的女儿,为这个“文革”以后几十年来一直断断续续发病的父亲,她伤心而绝望,父亲在“文革”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刺激她永难理解。并且,随着他的精神分裂,他生命中的某一段经历已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中,医学也不能完全拯救他,最多只能用一些药片让他平静或沉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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