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将脸向窗口移去,屋子里很黑,隔着玻璃什么也看不见。侧耳细听,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正当我要怀疑董枫看见的人影是否真实时,我已习惯了暗黑的眼睛突然辨别出屋里似乎确有一个人影。
我的心狂跳起来。定睛细看,真是一个人影,坐在屋里那张废弃的黑沙发上,头埋得很低,头发好像很长,是一个女人!她长久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僵尸。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恐惧。我想无论是谁,如果真正在这种情境下目睹这一不可思议的现象,都不会做到镇定自如的。当时,我是怎样穿过黑暗的走廊跑回病区门口的,我已记不清了,只是听见董枫不停地问:“你看见了?看见了?”
如果说,董枫上次在雷雨之夜看见黑屋子里有梳头的女人是幻觉,那么这次出现在黑屋子里的人影却是我亲眼目睹了,两个人都看见的东西还会是幻觉吗?这绝对不可能。
最令我后悔的事是当时没能再次去黑屋子证实这一切。我也提出了要进屋去看看,并且让董枫去值班室取来了手电筒和开门的钥匙。然而,董枫将这两样东西j给我时双手却不停地哆嗦,并且,喃喃地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你别吊死在里面啊!”
这句毫无道理的话让我彻底丧失了去黑屋子的勇气。我恐惧地全身一震,抓住董枫的手说道:“你说什么呀?难道,你有这样的预感吗?”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人不能左右自己。董枫的这句话给我暗示出另一种可能,这就是我走进黑屋子以后,会突然丧失自我,而完全按照另一种指令做事,如果那指令叫我将绳索套在脖子上,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照此办理。难道,董枫预感到了这种恐怖吗?
董枫的手冰凉透骨,我摇着她的手不停地追问,她却像做梦似的反问我:“我说了什么吗?我没说什么呀。”
我完全昏了头,不管怎样,我去黑屋子的勇气已彻底丧失,这使得黑屋子的恐怖继续存在,并且在后来发生了更加恐怖而又血腥的事件。我后来一直想,如果我当时再次去了那里,打开门,遭遇了那个幻影,是否可以阻止后来发生的恐怖事件呢?
我承认我当时胆怯了。我说:“那就天亮以后再进屋去看吧。”董枫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说先回去休息吧,天快要亮了。我走到楼梯口,董枫又从值班室追了出来,塞给我两粒白s的药片,说是吃了好睡觉。
回到小屋,台灯依然亮着,我夜里出门时都这样,以免推开门时屋里一片漆黑。
上床之前,我突然想到了那张夹在书中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瓜子脸型,长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的女孩,二十来岁吧,我曾猜想她是吴医生的恋人。因为这间小屋本是吴医生上夜班时休息的地方,他提供这屋子给我住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我也就不便向他询问这照片的来由,因为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好的。
我为什么会将这晚的奇怪经历与这张照片联系起来呢?当时确实也没多少道理,我只是觉得要再一次看看这照片,这举动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雾。因为我打开那本书时,夹在里面的照片没有了。我不甘心地反复寻找,确实没有了。难道是吴医生来取走了这照片吗?不可能,吴医生根本就没来上班,并且家里也无人。
睡下后我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这就是天黑后不久我在林yd上遇见的那个穿白裙的女人,直到梦中看见的自缢身亡的女人,还有黑屋子里的垂着长发的女人,是否就是这照片上的女人走了出去呢?如果天亮以后,那照片又回到书中,那就太恐怖了!
这想法有点儿像《聊斋》故事,荒诞透顶,我说服自己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窗帘上已经有了白光,天就要亮了,我拿起水杯吞下了董枫给我的那两粒药片,我得睡去才能逃避这一切。
醒来时已是下午,夏r的暑热透过窗玻璃进来,室内像一个蒸笼。我推开窗,有凉风和着林中的蝉声一起扑来,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想起昨晚的惊吓,有点儿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去找董枫。在这种y光明亮的时候去黑屋子察看应该是最好的时机。董枫还没到值班室来。
下楼时遇见吉医生。他瘦削的下巴上胡子刮得很g净,这使他显得精神。“27床的病情又加重了,”他说,“本来已经恢复得比较好了,可前几天消防部门来病区检查防火设置,他们的穿着与警察很相似,27床的病人看见后就往病房角落里钻,还不断地说‘我没杀人,没杀人。要不是他是个精神病人,还真让人怀疑他是个潜逃的杀人犯呢。”
“27床,是那个叫龙大兴的病人?”我记起了那个满口“文革”语言的胖子,我第一次在住院楼外遇见他时,听见他自言自语的话便是“往前走,前面有红旗”。
“正是他,”吉医生说,“你去看看吧。”
我和吉医生一起进了男病区,走廊上仍然满是游动的人,使这里有点儿像一个集市。这是精神病院与普通医院的住院部完全不同的地方,这里没有人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进了病房,床上没人,龙大兴正蹲在墙角,用惊恐的眼光盯着我们。“该对他用电休克治疗了,”吉医生说,“让他的意识中断后形成空白,这样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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