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段,一些红绿灯都停了,变成一闪一闪的黄灯。
在进三环的十字路口时,又有了红灯,慕承和便停下来好脾气地等着。他右手掌着方向盘,左手手肘支在车窗缘撑着下巴,望向前面飞驰而过的车辆。
趁着他的注意力在别处,我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他的脸。
他两只眼睛均是内双,所以显得不大,却很深邃。我妈常说大眼迷人,小眼勾魂,也不知道他生下来究竟想勾谁的魂。
眸子是浅浅的咖啡色。
鼻梁很挺。
若说要在他五官中找出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那边是嘴了。他的嘴角似乎生来微翘,轻轻抿起来的时候,就算没有表情也让人感觉他似乎在笑。
如果按照小白老乡他们的审美来说,慕承和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吧。可是,我打心底还是觉得我老爸那种比较英俊。
红绿灯交替。
车子又动了,他将注意力收回来,目光一扫。他和我的视线我通过镜面碰到一块,一瞬间眼神交汇。他是坦荡荡的,而在暗中良久地琢磨着人家长相的我却窘了,急忙调过头。
“想什么呢?”他说。
“原来半夜的时候,有的红绿灯会变成闪烁的黄灯啊,真有意思。”我临时找话说,“我都是老a城人了,居然以前没发现。”
他笑了笑,没接话。
我又说:“可是,怎么刚才又有红灯?”
“你没发现有红灯的岔□通比亮黄灯的地方繁忙些么?”
他这么一说,我细细回想起来,还真有同感了,“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你缺乏观察力。”他打趣道,“罗丹说:美是到处都有的,对于我们的眼睛而言,缺少的不是美,而是发现。”
我妈的规矩很严,绝对不会让我在外面混到十一点公交收车以后再回家。所以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却很少在凌晨两三点还在外面溜达。
听了这番话,我倒真正观察起半夜的街道来。
平时白日里很繁忙的地段,现下却格外安静。除了某几个值夜的保安转来转去的,几乎就没有人。街边睡了一些流浪汉。
因为马路上寥寥无几的车辆,所以某些白天不能入城的车型便肆无忌惮地飞驰起来,迎面一闪而过,那种巨大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有些街道居然已经有环卫工人出来扫地了。桔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有种艰辛的味道。
广场上面还有工人正在换绿化的盆栽。
路过北大街一个路口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巨大的“牛烧烤”字招牌不禁笑了,用手指了指,对慕承和说:“我念小学的时候那个烧烤店以前还是一个路边小摊,老太太烤的**翅膀特别好吃,但是每次放学回家路上要是耽误太久会被老妈骂,于是每次我们都爱催她。结果老太太总要很生气地朝我们吼:‘小孩子心急什么,这种东西要慢慢烤才好吃。’”
他不禁莞尔:“你好像是本地人?”
我点头,“是啊。”答完却犹豫了下改口说,“可是又不是。”
“怎么是,又不是?”
“我是十一岁的时候才和家里人来a城的,说方言的时候口音就不太像。外地人以为我是本地人,本地人觉得我是外地人。”我喃喃说,突然伤感了起来。
他却笑:“你才这么小点儿,就没有归属感了?”有些轻视。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皱眉,扭开脸不再和他说话。
过了会儿,他忽而说:“我生活过很多地方,到最后自己都搞不清楚哪儿算是家乡。但是却没有你这样的感觉。”
原本气鼓鼓的我,却忍不住转头问:“为什么?”
“我从小到大在别人眼中都有点异类,所以早就习惯了。”
“异类?怎么异类?”我纳闷。
他眼梢微扬,却没有回答。
我这下真好奇了,很慎重地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打量了他两遍。四肢健在五官端正,没有毁过容,五感俱全,而且从他看交通灯的灵敏度来说也不可能是色盲。
确实没发现哪有有奇怪的地方。
我深思熟虑之后,试探着问:“你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
慕承和深深地看了我一下,眯起眼睛,皮笑不笑地说:“真不愧是我教出来课代表。”
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其实我最想问的不是脑子这方面,而是其他。可是我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怕伤害他自尊。我都这么善解人意了,换来的却是他的一顿讥讽。
不禁让我想到那句伤春悲秋的话——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简直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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