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坚持立场岿然不动。于是,他成了一名窗户擦洗工。
7
前几年,托马斯离开苏黎世回布拉格的时候,他想着对特丽莎的爱,默默对自己说:
“非如此不可。”一过边境,他却开始怀疑是否真的非如此不可。后来,他躺在特丽莎身
边,回想起七年前发生的那一系列可笑的巧合(第一幕就是那位主治医生的坐骨神经痛),把
他引向了她,现在又把他带回了一个不可冲破的牢笼。
这意昧着他生活中的“非如此不可”太少吗?压倒一切的必然性太少吗?以我之见,有
一种必然他并不缺乏,但这不是他的爱情,是他的职业。他从事医学不是出自巧合,也不是
出于算计,是出于他内心深处的一种yù_wàng。
把人划分为某些类别庶几乎是可能的,而分类中最可靠的标准,莫过于那种把人们一生
光y导向这种或那种活动的深层yù_wàng。每一个法国人都是不一样的,但世界上所有的演员都
彼此相似——无论她们在巴黎、布拉格,甚至天涯海角。当演员的人,从小就愿意把自己展
示给一个隐名的公众以至终身。这种愿望与天资无关,却比天资要深刻。没有这种基本的愿
望,任何人也成不了演员。同样,一个当医生的人愿意毕其一生与人体以及人体的疾病打交
道。这种基本的愿望(不是天资与技巧),使得他从医学院的第一年起就敢于进入解剖室,而
且能坚持在那里度过必要的漫长岁月。
外科把医疗职业的基本责任推到了最边缘的界线,人们在那个界线上与神打着交道。一
个人的头部被g子狠狠击中,倒了下来,然后停止呼吸。他在某一天总会停止呼吸的,杀人
只是比上帝亲自最终完成使命提早了一点点。也许可以这样假定,上帝对杀人还是早有考虑
的,却不曾对外科有所考虑。上帝从未想到有人胆敢把手伸到他发明的装置中去,然后小心
包合皮肤使之不露痕迹。当年,托马斯面对一个麻醉中睡着了的男人,第一次把手术刀放在
他的皮肤上果断地切开一道口子,切得准确而乎整(就象切一块布料——做大衣、裙子或窗
帘),他体验到一种强烈的亵渎之感。随后,他再一次觉得有一种东西吸引他这样做!正是
那种深深扎根于他心底的“非如此不可”!这种精神的根源蒂固并非出于偶然,绝非什么主
治医生的坐骨神经痛.更不是任何别的外界原因。
可是,他一生中耗费了这么多精力的东西,他现在怎么能如此迅速、坚决而且轻松地给
予抛弃呢?
他会说,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警察缠着他。然而坦白地说,这种解释即使在理论上讲得
通,警察要把一个带有他签字的假声明公之于众实在是不大可能(即使有数桩这样的事发生
过)。
我们可以说,一个人有权害怕即便是不大可能发生的危险。还可以说,托马斯对自己的
笨拙恼火,想避开与警察的进一步接触,避免随之而来的孤立无助之感。我们还可以说,他
反正已经丢失了职业,小诊所里机械的阿斯匹林疗法与他的医学概念毫无关联。尽管如此,
他这样匆匆忙忙地作出决定,在我看来仍然是很奇怪的。这里是不是还深藏着什么别的东
西?深得逃离了他理智的东西呢?
8
托马斯通过特丽莎渐渐地喜欢起贝多芬来,但对音乐还是不甚了解。我怀疑他是否知
道,在贝多芬著名的“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这一主题之后,藏着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叫德门伯斯彻的人欠了贝多芬五十个弗罗林金币。我们这位作曲家
长期来手头拮据,那天他提起这笔帐,德门伯斯彻伤感地叹了口气说;“非如此不可吗?”
贝多芬开怀大笑道:“非如此不可!”并且草草记下了这些词与它们的音调。根据这个现实
生活中的音乐动机,他谱写了一首四人唱的二重轮唱:其中三个人唱“eusssein,
eusssein,ja,ja,ja,ja!”(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再由第四个人c进来唱“el!”(拿出钱来!)
一年以后,这一音乐动机在他第135曲,也就是他最后一部四重奏的第四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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