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那天在保龄球馆里与周飚的谈话,那位正直的周总经理好像是很主张对桑拿浴实行严格管理正规经营的。他是否应该把这情况向周总经理透露一下,至少旁敲侧击地提示他一下,让他督促“紫蔷薇”的蒲经理把桑拿浴里的事管得严格一些呢?不然出点问题,牵累了哪位公民也不太好。至于他姚纲自己,他是决心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
姚纲毕竟是皇城根下的子民,出来的时间不长,一时还摆脱不了京城人自视清高的百年遗风。那是一群十分古怪的人,重名分而轻实惠,政治上高谈阔论而生活上因陋就简,穿一身做工粗陋的冒牌酉装蹬一辆吱呀乱响的组装单车不觉凄苦,只要有国家大事可议有小道消息可传便可生活得相当满足。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随便讨个老婆便能凑凑合合过一辈子,虽常常看着人家的女人眼馋但决不敢轻举妄动。虽说都是炎黄子孙,但在给自己找乐趣方面,他们根本比不了人家广东人和海南人,当然就更不敢跟人家台湾人和香港人相提并论了。他们如果做了什么自以为有损名声的事,往往别人还没发现他们自己便坐卧不宁了。
姚纲这个整日同西方人打交道的知识分子,却也未能完全摆脱京城人那些传统观念的束缚。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跟纯子的事纯粹就是一种堕落,一种罪该万死的堕落,虽然堕落时很舒服,很痛快。他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阿华,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凭什么非要对得起她,他甚至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姚纲就这么半明白半糊涂地批了一大堆文件,临下班时要马小姐分送到各部室去。马小姐回来时从公关台给姚纲带过来一封私人信件,是美国来的,打开一看竟是罗筱素写来的。筱素自离国以来,这是第一次写信回来。看到筱素那熟悉的笔迹,姚纲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一天的倦意突然间全都没了。他赶紧把信展开急促地读了起来,信未读完便自己坐在那里啪哒啪哒掉起眼泪来。
筱素在信里说她这次到美国去,并不是如她临走前在留给姚纲的信里所说的那样是去读书的,而是同她的美国男朋友一起到美国定居去的。这位美国人回国前在一家外国银行驻北京的办事处工作,因为工作上的交往而与罗筱素相识。就在他任期届满回国之前,他苦劝筱素一起去美国。筱素本不愿去,但想到她与姚纲的婚姻生活实在艰难,两个人都很痛苦,找机会摆脱这日复一日的煎熬或许对双方都有好处,因而最终答应了美国男朋友的请求。这些事彼素以前没有告诉姚纲,是怕他接受不了。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相信姚纲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应该不会对他有太人的打击了。
筱素说那位美国男朋友在北京时姚纲是见过的,名叫沃尔夫·克林顿,与美国现任总统同姓而不同名,但绝无家族关系。而且二人的政治观点也截然不同,总统克林顿总是给中国人找麻烦,银行家克林顿则总是给中国人帮忙——虽然帮的多是“倒忙”。
沃尔夫很快为筱素在美国申请了一个读书的机会,并办理了签证。那学校实际上是一个金融协会主办的赢利性的短期培训中心,只要是肩上扛个脑袋的人几乎谁交了钱都可以入学。沃尔夫有位好友在培训中心主事,通过这位好友很快为筱素优先办理了入学手续,钱也少缴了许多。看来。这“走后门”的事在各国都难避免。
但筱素到那里后只听了几天课便不再去了,因为那些课程的内容实在没什么好听的,学完后又没有文凭可发,耽误那份时间没什么意义。现在筱素已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可观,生活很安稳,要姚纲不必挂念。待有适当的机会,筱素想找一所正规的大学位,然后再考虑是否回国来发展。筱素还说希望姚纲尽快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找到真正的幸福,如果经济上碰到什么困难就写信告诉她,或许她可以提供微薄的帮助,在美国的收入毕竟比国内高得多。
姚纲边看信边落泪。他倒不是为筱素流泪,筱素既然已经妥善安排了自己的生活,出去后没有吃苦受罪,姚纲也就放心了。筱素说她出去时已经有了男朋友,到美国后生活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姚纲在感到心里有些酸痛的同时也感到几分安慰,筱素毕竟算是有了个归宿。姚纲是在莫名其妙地流泪。他一看到筱素的信,十几年相识相爱的风风雨雨便全都展现在眼前,泪水不由自主地便滚了出来,几乎抽搭出声来。这时,一只纤纤玉手举着一条纸巾递到姚纲面前,姚纲一惊,抬头一看却是秘书马小姐。
“你怎么还没走呢?”姚纲问了一句便赶紧又低下头,不愿让马小姐看到自己的面容。
马小姐没有回答,见姚纲没有接过纸巾,便伸手轻轻帮他揩去脸上的泪水,温柔得像母亲对待自己受了委屈的孩子。
马小姐芳名马小婷,祖籍江苏扬州,十几岁便离开父母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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