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轻鸿与他身量相仿,冬天也只穿薄衫外套,隐隐看得到布料下坚实饱满的肌肉,可他并不反抗,任由姜禹又拎他起来,膝盖重击他的腹部,痛得腰背都弓起来,却还是咬紧牙一声不吭。
“你们别打了,快住手!”
陶然和苏苡都在一旁干着急,可又没法再上前一步。
段轻鸿尝到口中的铁锈腥味,勉强支撑着站起来,手在背后悄悄摸到桌上的一把餐叉,“姜队,出够气了没?我可要还手了!”
姜禹看出他的动作,刚要上前制住他,余光就见有阴影朝这边压倒下来。
“小心!”
“小心!”
铁质边框的屏风被推倒砸向他们,姜禹和段轻鸿距离太近要躲已经来不及,电光火石间还是被另外的力量分别带离危险区域。
两个女孩子惊呼的同时出人意料的敏捷,苏苡扑上前拉开了段轻鸿,而陶然拉开了姜禹。
倒地的屏风将木质桌面都砸坏一个角,倒在水泥地面发出轰然巨响。
苏荨僵硬地解释,“我……我只是想帮大禹……”
没人听她解释,另一边的四个人惊魂未定,但似乎胜负已分。
那一瞬,所有的选择都靠本能,苏苡选择了段轻鸿,而陶然选择了姜禹。
“你没事吧?”陶然依然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孔,她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臂。
姜禹怔怔看着她,机械地摇头,“我没事。”
段轻鸿此时斜倚着苏苡,身体大部分重量落在她身上,一半确实因为发着高烧又被揍得厉害,一半单纯是为了揩油,想笑又浑身疼,表情有点滑稽的扭曲,“啧啧,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姜队,是不是很不甘心?那也没办法,我早就告诉过你,小苡是我的女人,原本就该是我的。我再告诉你一件更不甘心的事:当初柳大记者的报道出炉之前我就知道谁是苏苡,是什么身份。至于为什么恰好选在报道之后才动手……你就当我送了份大礼给你们。毕竟缘分的事,谁都说不准。”
陶然微微轻颤,“你是说……”
“没错,我要做什么,要带谁走,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何况我觉得你没做错什么事啊,兢兢业业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抢新闻,做头条,不是应该的么?错只错在你爱上一个心里没有你容身之地的男人,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你,也不在乎你的感受,才会说分手就分手,连婚礼都一并取消……咝~你掐我干什么?”
段轻鸿腰上被苏苡狠狠拧了一把,却还是毫不在意地死死黏住她。
苏苡嫌他出口伤人,都不忍心细看那两人的表情,“……大禹,柳小姐,也许你们是有些误会,当初的事的确跟那则报道无关,在此之前他就认得我。”
得她亲口补充确认,事实如山,压得姜禹和陶然脸色灰败。
原来她从来就不欠苏苡什么,也不欠他什么。
春梦觉来心自警,往事般般应。
真相有时就是这样,粗暴得没有一丝留恋,让她连站在这里,都显得可笑和多余。
她松开手,抓不住,也再没理由抓住眼前这个男人。
她转身就跑,不理会身后所有的尴尬和恩怨,只抬手捂住口鼻,强自压下胸口翻涌起的五味杂陈。
不能哭,她还想留最后一点自尊给自己。
姜禹杵在那里,像被施了定身的魔咒,直到她放开他的那一刻,才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似的,灵魂飘摇。刚才她拉开他的瞬间,那些掩饰不了的关心和忧虑所带来的震撼让他整个人都像活起来,被填满,现在全部都空掉,什么都不剩。
“大禹,你还不去追她?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不该那样对她。”苏苡觉得内疚,直觉反应有时很能说明问题,刚才她选择了段轻鸿,姜禹大概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一直觉得他跟其他人不同,更能理解她在这四年中的挣扎和变化,就像她也能看得出他内心的矛盾,想爱又不能爱,紧绷、疲倦、不知快乐为何物,却都已不是为了她。
“去追她吧,她家里刚有人过世,一定很不好受,现在最需要人关心安慰。”
姜禹这才猛地抬起头。
苏苡蹙眉,“你不知道?难道你没留意到她手臂上挽着黑纱吗?”
那些平素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和冷静自持今天都不知去了哪里,他一而再地意外,从进到病房看到柳陶然开始,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喜怒哀乐,所有意志都化作对抗温柔的利器,逼着他刺伤她,赶走她,不要再看见她。
他忽略了病房里有段轻鸿这样的危险人物,忽略了陶然的手上的黑纱,忽略了他执意离开的这些日子,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为什么要道歉呢?所有的人……包括苏苡,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刚才她选择段轻鸿的时候,他明明没有想象中的感伤和难过。
那是必然的不是吗?他们都明白,她的选择是必然的。
姜禹追出去,电梯已经不知下行了几部,太慢,慢到轻而易举就磨光了他的耐性,再多等一秒,他就要错过一生。
他只好从楼梯跑下去,住院大楼里来往的人潮冲散了他要寻找的线索,他急促的呼吸在冬日冰冷的空气里化作一团虚无的白烟。
“陶然!”他看到她的时候,她迎着北风飞快地走,几乎就快要跑起来,一刻也不愿意停,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
“陶然……柳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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