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眼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去,她抬眼,看到他乌黑的瞳眸中酝酿着深沉的情绪,还有一道浓浓的、清晰可见的裂痕。
她柔软的身子贴近他,他顺势抱住了她,脸颊埋在她的肩窝上,闷闷地吸了几口气。
铁捁般的手臂将她死死揽在怀中,她的胸前一片温热,他的心跳近在咫尺,跳得是那般剧烈。
“我们回家。”
他的嗓音嘶哑,闷着头埋在她的肩后,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言词中挥之不去的悲戚如蚕丝。
她挣脱不开他的怀抱,明明同意回家的,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的脸始终背对着她,她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神游。
“闻人?”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半晌,他终于应了一声,带了一丝挫败。“我的右腿麻掉了。”
难怪无法动弹呢,原来是这样。
“你拄着拐杖,我帮你揉揉。”
他听到了,又用力抱了她一下,才缓缓松开了她。
她本能地俯身,双手探向他右小腿,然后揉着,动作轻柔,却恰到好处。
从车祸过后,他的右腿时常抽筋发麻的,每次都是由她照顾的,她对应付这等突发状况,早已是家常便饭。
“好了没?”
她仰起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闻人臻下颌的优雅线条,那弧度完美的下颌,衬得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无懈可击。
“还没好。”
像是卷脸上她的轻柔动作一般,明明好了,他却说着违心的话。
她起身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她,但是显然是心不在焉的。
她也没计较,今天的闻人臻,失态是正常的。
站在住院部的楼下,外头的雨势,比起他们来之前还要来得大,不是阵雨,看上去没有停下的迹象。
“你站在这里,我去叫辆车过来。”
季璃昕很快作了决定。
“我跟你一起走。”
她才走出第一步,他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不同意她的举动。
他蹙着眉,她打算淋雨,而且他现在心情很乱,不想她离开自己半步之外,只想跟她在一起,就像来之前她所说的,说想陪自己来一样,她也要陪自己走的,不能自私地将自己给抛下。
明明知道她会回来的,但不知怎的,没有理由地彷徨,不知道是否是严可欣死了的缘故。
“你的腿……”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
她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变得蛮不讲理了,不过抬眼觑到他眸中隐隐涌现的丝毫脆弱,想想作罢了,不说他了,他今晚不好受着。
“那一起走。”
他想要淋雨,不给他淋雨,还不知道闹成怎样呢。
走了几步,他侧头看她,她浅浅地垂着眼,睫毛的阴影覆盖了清亮若水的眼眸,几缕发丝略微凌乱地拂在她的额前,光洁的额头衬着暗色的影,看不出她脸上是何种表情。
“你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发脾气的,但是就是克制不住。
“没有。”
她叹了口气,“别说了,快走,车上再说。”
他的身子,她真担心淋了雨,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他不心疼他自己的身子,她会心疼。
总算是上了车,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巾,伸手就去擦他的那张俊脸,他湿漉漉的额头不断滴下水来,模糊了他的双眸实现,氤氲缭绕,宛若那是他的眼泪。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他没开口,她也没说话……
他浅薄的在嘴角一侧斜挑扬起,晦暗脸色如乌云袭滚,下颌已因为几乎崩断的理智线而冷峻紧绷。
她的视线与他颈下凹处相对,她可以不去看他的表情,视线落在车窗外,看磅礴的雨势,珠帘似地雨雾。
胃部不知怎的,猛然抽搐起来,粘稠的酸液一直涌到喉间,牵连胸腔内四通八达的经脉,如潮水一般猛烈的酸涩在瞬间蔓延至左胸,随着那颗张弛的心跳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下了车,回了房,被季璃昕摆弄泡好澡,重新躺回床上,好半天才涩涩地哑声挤出一句话:“她死了。”似蜂鸣的低鸣声经她的耳道直灌入脑,整个脑袋就像炸开死的混沌不明。
她一躺上床,整个香软的身子就被他从身后给抱住,他搂得很紧,很用力,像是要将身上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一般。
床头的灯光柔和却不亮,愈发照的闻人臻那张脸暗淡疲惫,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能够在阴暗虚影里体会到他浓烈的倦意。
他的伤,她看在眼里,真真切切。
“你原谅她了?”
她低低地问道。
“没有,”他颓然合眼,嗓音疲倦,若风筝线猝然绷断,“至死都没有。”
他没将原谅说出口。
“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他疑惑过,纠结过,但是却无法衡量自己内心的那个度,她死的太快,他迟疑的过慢。
所以,那个结,还是未解开,也许永远都不会被解开。
“你心里原谅她了没?”
她不答反问。
他此刻心境肯定是复杂到了极点的,不然也不会将那些其实并不复杂的东西给挡住了理智中的清明。
她发间的香、沐浴露以及她的体香,香弥随着呼吸侵入鼻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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