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浓的时候,不说艳阳高照, 至少也是晴空朗朗, 云淡风轻,但在平安京的上空, 却堆积着层叠而上的乌云, 光线晦暗,有如白夜。
无风无浪,无影无声, 平静异常的城郭之内,浅薄暗沉的红光自些许褶皱的阴翳中投洒而下, 在城砖墙瓦上映上一层诡谲至极的色彩, 而深彻骨底的凄冷寒意则沿着肌肤血液一路传至心底,直至心尖瑟缩颤抖为止。
这般诡异难测的天气,寻常人自是不会在外招摇, 市集冷清,店肆停业,往日里喧嚣不息的平安京,此刻竟冷清地如同鬼蜮一般。
“这外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藏在窗棂后的一双双眼睛不安地向外打探着, 试图明晰这天地异象因何而起,就在此时,一声吟唱贯通宇内,浮越苍茫, 自朱雀大街的尽头翩忽而至。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九曜同行,出幽入冥。”
那温和的声音并不大,却似直接在耳畔边响起一般清彻,众人定睛望去,走在最前端的是一位手持折扇,昂首向前的阴阳师,他的靛青冠帽与纯白狩衣染上这一片赤红天光,却如同保留本真一般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光彩。
“太好了,是晴明大人!”
银白色的发丝束在脑后,浅蓝色眼眸平静如水,正是那位惊才艳艳冠绝京华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伴随着富有律感的吟唱声,安倍晴明率着他的众多式神,缓步行走在城中的朱雀大道上。
坐倚在灯柄之上的青行灯,腰间挎着伞剑的姑获鸟,背后负着药箱的卖药郎,身旁漂浮着朵朵蓝焰的座敷童子,手抚弦上双眼微闭的妖琴师,由神龙护佑在旁的一目连,骑在魔蛙上边的山兔……那些只在传言中有所听闻,大多只闻其名不知其身的安倍晴明麾下的式神们,此刻毫无保留,倾巢而出。
“看晴明大人这样慎重的样子,这一次要对付的是怎样的大妖怪啊……”
但这并不是结束,或者换句话说,这仅仅是个开始罢了。在安倍晴明与其式神行至路中之时,人们才发现这如长龙般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只是出现了龙头而已。
自阴影之中浮现,自清风之中现身,如池中朵朵绽开的莲花一般,同样穿着狩衣的阴阳师,身披赤红袈裟的僧人,以及红白绯袴的巫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就像是自雪山之上顺流而下的溪水,在途径山川之后蓦然化成了奔腾不息的江流一样,由安倍晴明率领的长队变得愈发浩荡。
“这……这么多的阴阳师,怕不是所有神社与道观的人都来了吧……”
至纯至清的灵光从这支队伍的顶上冲天而起,就如一柄凝固成型的利刃,在这浓稠得近乎化不开的墨云上撕开一条细细的口子,躲藏在家户之中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屏息凝视着这不断向前涌动的雪白潮浪。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声势如此骇人,即使攻往皇宫恐怕也是足够了吧?
在发现事情不大对劲之后,人们心中在看见安倍晴明现身之后的欣喜,逐渐向着惶恐与不安转变着。
而当安倍晴明一行抵达平安京的中心之时,又有嘹亮笛声悠扬传来,安倍晴明停下了步伐,微微侧过头,平静一瞥,在那里,身背弓箭的男子正屹立于街头。名贵的长笛在他的手中晃动飞转,垂下的绣穗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着,漆黑如墨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鲜红的发绳似盛放在永夜中的红樱。
明眼人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源博雅大人啊!”
笛声婉转,和着安倍晴明的吟唱声,那男子脚下的屐齿轻踩打着拍子,少顷曲罢音终,他放下手中长笛徐徐笑道:“晴明,博雅如约而至。”
源博雅当然不是独自前来的,他还率领着数千将士,平安京内最骁勇善战,最悍不畏死的军队尽皆集结于此,黑甲军在源博雅的身后排成整齐方阵,虽是仅有寥寥数千人,但只待源博雅一声令下,千军万马之势顷刻间便能气贯长虹!
总是沉静的安倍晴明脸上难得出现了表情,他欣慰地点头道:“如此,甚好。”
泾渭合流,黑白交融,大队人马沿着平安京北侧的罗生门鱼贯而出,负责看守城门的兵士根本不敢有片刻阻拦,黑洞洞的城门大开着,直至最后一位式神越过门槛,向着更北方径直离去,才有惊慌失措的士官赶去皇宫报信。
安倍晴明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造反不成?!
平安京内神思各异的人们不怀好意地揣测着,当今世上最负盛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率领着如此之多的人马,在天皇与朝中各部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公然出城,这不论算在谁头上都是担当不起的罪过。假若这万千式神与士卒一同攻向皇城,那么从今往后,这天皇的姓氏,恐怕就要冠上「安倍」的名号了。
可是安倍晴明发疯也就罢了,源博雅跟其他神社的阴阳师又在一起凑什么热闹?而且看他们的方向,这哪是要去皇城啊,这分明就是往荒郊野外去的。
“晴明大人究竟要做些什么啊……”
而安倍晴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在此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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