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闻声望去,只见到一个身穿直裾缁衣、白色大氅,头上四方髻、面上三阳眼的男子缓缓走来。他一手执着玉尘麈,另一手执着一卷竹简,看样子应该是个道人,而且颇有些仙风道骨,分明不似那些打着旗幡摇着铃铛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嘴里却说着神神道道的话,眼中露出通透的神光,饶有兴致地朝燕修文二人在走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燕修文总觉得自己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忌惮之意。
这个人好像……不怎么简单……
虽不知来者是不是敌人,但燕修文在短暂地沉吟了一下之后,就架着拐转过身,朝他微微拱手作了个揖,“不知大师此话何意?”
那道人挥了下玉尘麈,俊朗的脸上神色严肃了几分,只是嘴角依然挂着一丝从容的淡笑,“你因恨生恨,亦又因爱而恨,正是那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只是你自觉得力量卑微,一心想要依靠入魔道来获取力量……你自己也应该明白,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燕修文的眼神微动,察觉到他话中之意,神情变得很是古怪。
“但……若是我说,你不会死在求索魔道的终点呢?”那道人揉捏了几下手中的竹简书,竹片碰撞的嘎查嘎查脆响声,伴随着他的话语回荡开来,“因为贫道算出,你会死在……大业既成一年之后。”
听到这里,燕修文的眼神也冷峻下来。一个人当着他的面预言自己的死期,虽说不明白这人的用意,不过这样的话怎么听都有种挑衅和威胁的意味。
“你在威胁我么?还是说,你也是走狗一条?”燕修文手掌紧攥着木拐,险些把拐杖捏碎。
那道士听到燕修文阴冷的话音后,不惊不惧,宠辱不惊地淡笑道:“哪里的话,只是贫道颇有点小法力,前推五百年,后推五百年,千年之内的天地玄机我皆是能洞悉透彻,所以我对你们两个身上的问题自然也算是洞若观火,我想要替你们点条明路,以免你们都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万……万劫不复……”
龙怜雪顿时被道士的话吓懵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燕修文眯眼打量着这道人,眼中难掩一丝浓重的疑虑,“我可没听说现今世界上有什么高人能将卜算之术运用到这个地步——即便是皇宫中那三个护国法师里那精通算数命理的『神算』都不行,就连那老贼都只能算出天下六百年内的时局,何况他根本就拿我体内的怪物没辙,你到底又是哪里跑来的江湖骗子?”
话说到最后,燕修文干脆冷笑出声。而道人却不为所动,对燕修文的嗤笑声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开口说了起来:
“年轻人啊,你到底是不懂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道理。”说到这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了几句:“你不懂,他也不懂,自称天道,却终究是左右不了天道,我那壮志难酬的师兄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燕修文回味了一下这句话,不是很明白这人的意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也只是想看看孱弱的鲋鱼怎么在天地汪洋中翻出浪花而已,我有些帮你们的意思。只不过我们正统的道家讲究不争,顺应天意,不与天争。我说的‘天’可不是亶王朝这片脆如薄冰的可悲天空,而是真正的天道。天行有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
那道士一边说着意味不明的话,一边一挥衣袖,玉尘麈和竹简全部被纳入衣袖中,施展的竟是镇元大仙的拿手绝活——『袖里乾坤』!
紧接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折了两圈袖子,面对着燕修文,随手凭空捏了两下,同时说:“但是……一个早就知道结局的戏,认真看一遍也会觉得索然无味。我虽不会直接干预你们的抉择,但毕竟师兄很看好你们,所以……至少让我把你口中那个『神算』带给你的麻烦清一下吧。”
须臾之间,只见燕修文周遭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燕修文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间霎时清静了下来,仿佛脚踏避世之地,一切不合乎常理的干扰尽数被驱散开来。
相应的,他右手上那不廷胡余的力量显然不在那道法力的驱逐范围内,但不知为何,不廷胡余的神力在见到这道士的法力后居然显得相形见绌,顿显粗糙无力,体内涌动的金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仿佛是不起眼的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燕修文瞳孔皱缩,梦呓般喃喃着:“这是……”
而那道士却不顾燕修文的震惊,自若地开口:“这仅是个不起眼的建议,而且你们很快就会将其忘至脑后……不过若是你们能对我的话有所感悟,或许在将来也有可能免去死命……”
他左手抚着袖口,执着右手腕,身上的气质返璞归真,好似世间不存在这个生命,他只是路旁不起眼的一株枯树一粒碎石。
“你,燕修文,若想免去死运,那就要学会放下,将一切爱恨情仇悉数放下,不要去想你的父母,不要去想你的师父,不要去想你的爱人,更不要去想国家与百姓的安危与否,忘却你那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情怀,忘却你心中的爱恋与仇恨,忘却你的不平凡……若是你能博得个和光同尘的心态,纵使你永非池中之物,纵使你永当不了个凡人,你也绝不会被彻骨的仇恨与不切实际的大义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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