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悦低垂着头从隔壁房间里出来,后面顾锦添的身影也跟了出来。他眉头紧皱着,大约是不怕青城有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只是他这妻子一直放不下心,结婚三十多年,两人伉俪情深,他只得甩开屋子里那些人,陪了她来坐在外边,一只手牵着阮悦,一下下轻轻拍着安慰她。
这样的时刻大家都无话,沉默蔓延在阮悦略带啜泣的声音里。程子矜望着眼前人白头偕老的幸福,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也越来越模糊,到底她该如何选择,到底该怎样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当某一天程子矜想起手术室门外的这一晚,她会暗自嗤笑,爱情怎么可能有择中,怎么可能达到完满。只是她现在不知,现在的程子矜还在认真思考她的选择题。
凌晨1点多,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开了,首先出来的医生脱下手套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在顾家人没开口问之前便说道,“手术很成功,顾二少爷麻药还没退,在昏迷中……”
隔壁房里的人听到声音也围了出来,把一条长廊堵得满满当当。青城被四名医生和护士推出来,仰面躺着带了呼吸机的他看起来是那么脆弱,身上被子盖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子矜轻轻唤他一声“青城”,往日里目光温柔的他闭着双眼,睫毛覆下来有半个弯月在眼俭处积聚。
阮悦激动的捂住自己的嘴,若不是身体被顾锦添拥着,她怕是会扑上前去。顾振轩眼中隐隐有些湿润,他的弟弟,他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也包括……这个女孩。
医生说了句“病人不能停留在外面,要赶快转移到icu。”顾锦添眸光一转,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子矜抬脚跟着上去。身后人群里响起一阵阵道贺声。
程子矜眼看着青城被推进隔离病房,术后三天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能有感染和排异。她一再强调,青城醒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在得到顾军长越来越冷脸的保证之后,她才终于回去睡觉。
这一夜,她做了很多梦。人物环境错乱,背景里是京都常年的沙尘天,转过一座高楼却到了她小时候去过的澳洲城市,同样是长长的一条路,有人来有人走,她在前路迷雾里看到一个修长身影,如屹立的山,挺直的树。那人似乎等很久的样子,他说,子矜,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程子矜被一阵‘扣扣’敲门声吵醒,半天回过神来就记得这么一句话——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顾振轩看着睡眼迷蒙来开门的子矜,她长发垂在胸前,洁白莹润的颈部肌肤上随意散落几缕发丝,黑白分明的视觉冲击让顾军长的双手在裤袋里紧握成拳,眸光暗了几暗,好半响才说,“青城醒了。”
她迷迷糊糊听到说青城,人立马就清醒了,反身回去换下睡衣就随着顾振轩去了icu隔离室。
顾振轩在后面望着子矜稍微凌乱的发,叹息犹豫着终于伸出手来给她弄顺。子矜闻到一阵细微的玉兰香,停下脚步依旧是背对着他,任由他停了手才再次迈开脚步。
程子矜说什么也要穿了隔离服进去,她不厌其烦的消毒,嘴上是厚厚的消毒口罩,全身上下不露一丝空隙,昨晚到今晨都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的抽动。她来来回回在风淋室里吹了好几遍,直吹得手脚冰凉,最后一道门进去同样是真空风淋。
她隔着厚厚的玻璃门看见青城带着口罩闭目睡着,两边都打着点滴,一边是输血,一边是抗排异。子衿轻手轻脚进去房间里满是医疗器具,旁边床头心跳仪上青城的心率高高低低起伏波动,子衿心头泛酸,眼一热似要落下泪来。这个男子,清润温柔,是她的世界里一抹洁白无瑕。
捂得严实的隔离服极为不方便,她伸手去触碰青城的指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感受不到肌肤的柔软和温度,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好几处针孔印记泛着青色。
青城醒来又睡去,他父母和哥哥已经来过一次,心脏处隐隐作痛,虽然不怎么疼,但是痒痒痛痛的让他在睡着的时候也不舒服。男子感受到有人抚摸他的手,一双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
看到他睁开的眼,看到他眼底的光彩。程子衿嘴唇动了一下,低低唤他“青城。”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但是那吊着点滴的手抬起来示意子衿握住,直到把她的手抓住,青城嘴角才扯开笑意,他隔着呼吸机的唇角动了下,看口型像是同样在叫她“子衿。”
程子衿早已泪眼迷蒙,什么时候,他们要隔着这样多重的防护,她要触摸到他也变得这样困难。
青城看她这样用了点力道,手背上经脉突起,“……别哭,子衿。”他说得极为缓慢,似乎张口说话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程子衿急急点头,轻拍着青城的手让他放松。男子看着她全身上下穿得跟企鹅似的,忽而咧嘴笑起来。
进去十五分钟就要出来,子衿走的时候心情是喜不自禁还是万千感慨,只是转过身去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在口罩下唇齿紧咬着,她真怕自己突然哭出来或者高兴得手舞足蹈。
青城住了三天的icu就转到原先的医院病房里,他能坐在床上跟人说话玩笑,程子衿每日守在床前,有时候也推着他坐在轮椅在医院小花园里走几圈。
她由衷的感到快乐,青城,终于不再被病痛折磨,虽然一生都要服用抗排异药物。
“青城,痛不痛?”
她细声低低地问,他的伤口还没拆线,顾振轩每日夜里来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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