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吏治整顿进入中期以后,也是新旧两股势力争斗最白热化的时候,皇帝的御案上,每日都会摆起高高两摞册子,一摞指责吏治整顿,一摞拥护吏治整顿。
这两摞册子,随着时间推移,高低之别渐有变化。
后者的高度日复一日高于前者。
册子前处理政事的皇帝,眉头也日渐一日舒展。
许多依附奸佞的朝臣,渐渐脱离原本阵营,那些处在中间地带的官员,逐日加入到拥护朝廷大策的立场上来。
回忆到这里,康义诚的眉头紧紧皱起,心头如同火烧。
在察觉到局势不利的时候,他们并非没有采取相应措施。
在汴州拦截刑部官员与太原罪官的行动失败后,康义诚和很多官员一样,都敏锐意识到,随着他们在这件事上输给一王二相三司,他们的整体气势也都落入下风——说到底,那是新旧势力实力的碰撞。
但让康义诚等人欣喜的是,赵王在彼时出现在了汴州,表明了他的态度。
接连受挫、形势不利的官员们,无不意识到仅靠他们自身的抱团,已经很难再压倒一王二相三司,于是纷纷投向赵王,希望借助赵王与秦王之争,以赵王为首,再次组织起反攻反扑之势,甚至在赵王需要他们交上投名状的时候,大多数人也没甚么迟疑。
不仅洛阳如此,诸道藩镇州县也是如此。
然而好景只是昙花一现,赵王虽然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阵风,但这阵风很快就过去,旧势力许多时日不曾有所动作,就是把希望寄托在赵王身上,谁曾想赵王突然间就领兵出征。
旧势力浪费了时间与精力不说,连最后最该爆发潜力反扑的时机,也错过了。
赵王离开洛阳后,大理寺、刑部拿人的速度,比先前更快更猛,而且查出的罪证一个比一个准,让旧势力根本反应不及,还没有甚么举动就被陆续投入大狱。
等所有人都意识到极度危险的信号时,身边已经没多少人。
就如现在的康义诚,只身坐在屋中。
屋外阳光刺眼,康义诚心头怒火正炽,他忽的一巴掌拍碎小案,站起身来,面色狰狞道:“等你援楚归来,某等可还有骨头剩下?跟秦王一比,你就是个废物!”
他大步出门。
屋中顿时空无一人。
......
崇文殿。
一阵爽朗笑声绕梁不绝。
除了李嗣源、李从璟,安重诲、任圜、冯道、李琪等四名宰相都在,安重诲由中书省转任枢密使,算是回归老本职,冯道以其博学接任中书令,任圜兼任工部尚书,李琪兼任御史大夫,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新晋宰相,门下省侍中李愚。
整顿吏治,下狱、罢黜了不少官员,空出来的位置自然要有其他人补充。
除却这几人,再有几位,新省使范延光,新任宣徽南院使孟汉琼,新任宣徽北院使赵延寿。
众人言笑,却是因为李嗣源说起,今日午前,尚书左丞相刘谋进宫面圣,请求告老还乡。这位“识得大体”的老人精,今日主动请求告老还乡,的确能说明很多问题,李嗣源的高兴也是情理之中。当然,依照惯例,李嗣源留了一回,还要等刘谋继续上书请辞。
李从璟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刘谋犯下的事,此人虽然贪污的钱财不少,履职有亏,但丧尽天良的事却是没有,这大概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大抵防的便是晚节太过凄惨。
在殿中呆了许久,李从璟先行告退。
满堂人物,不乏新贵,他真正瞧上眼的却是没有几个,更严苛点来说,一个都没有。如今秦王身旁人才济济,论才能,随便拧出一个都要胜过这些人,秦王实在无意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史说明宗一朝,良臣聊聊,明君可辅,臣子非才,很有道理。
春帷早已落下帷幕,新进才子们也已进入各部供职,李从璟更在意的是这些人。
自打同光二年出了一个“二苏”,现在朝堂上下,已久很久没有惹人注目的“新贵”了。
而一个健康的政治集团,人才必须要呈阶梯式出现,每一个段位的人才都不能少,这样才能保证后劲,才能推动整个团体不断向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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