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艾毓瀚日记
2010年8月31日,芝加哥·温内特卡
三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那座遥远的、宁静的海滨小城,想念那幢于炎炎夏日里墙壁上总会爬满常青藤的亲切的老房子,想念那片站在阳台上便可一览无余的无边无际的碧海云天……这所有一切,皆如同构图细致的工笔画,永远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即便是身在他乡异国,也不曾消褪它们丝毫印记。
温内特卡,一处距离大都市芝加哥并不算遥远的城镇,是我现在居住的地方。早在我来美国之前,我便上百次地在脑海中想象未来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有着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的农场、虽不豪华却漂亮整洁的木屋、小镇四周环绕着的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树林……像极那些我们能够在某些电影中偶尔看到的令人心旷神怡的乡村镜头。然而,当我走在那条贯穿全镇的宽阔的翡翠湾大道上,茫然四顾,却看到豪华别墅比比皆是,它们的主人全部都是来自芝加哥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生活在这里,我只感觉我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尽管我们居住的温内特卡静谧庄园确实很漂亮,我却很难有家的感觉。我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我。
很幸运但又很不幸的是,我的父母自五年前起便一直居住在这里,于是我才会远离故土,来到这座许多人渴望而不可及我却视之如牢笼的富人们的“乐园”。我来到这里,只为一个梦想,不过这个梦想并不是我的梦想,而是一个家庭的梦想,这个家庭的梦想,却并不是我自己的梦想。
我不喜欢住在这儿的另一个原因是院子里没有篮球场。
作为一名篮球运动员,每日训练必不可少。我习惯于每天早晨起床后做一千个投篮的练习,可是院子里没有篮球场,就使得我这项固定训练难以继续进行下去。我犹记得三年前我怀抱篮球穿梭于温内特卡大街小巷,本以为美国街头篮球场会多得数不胜数,结果我只找到一座地处温内特卡西郊占地面积颇大的高尔夫球场。现在我不得不步行将近一刻钟时间跨越半个城镇去到距离我家最近一所中学里打球,如此一来,不仅仅我训练的时间会大为缩短,亦会产生其它令我感到头痛的事情。
有时也会有一些城镇里的其他年轻人在这里打球,这时候我不得不暂时放下我自己的投篮训练,加入到他们的比赛中去。或许是因为我是这些年轻人中唯一一名异国人,他们总会有意无意地将刁难的矛头对准我,比如说故意不给我传球然后冲着我大喊大叫说我应该跑到球场另一侧去,抑或是故意挑衅要和我一对一。我不喜欢他们对待我的态度,但我喜欢看他们在被我打败之后脸上灰头土脸的有趣表情,我用曾经入选伊利诺伊州高中生最佳阵容的经历来告诉他们有时对自己太过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在我来美国之前,我便预感我很有可能因种族歧视而不会与和我同龄的美国青少年保持很好的关系,而在这片球场上发生的一切已经很好地证明这一点,当然这并非全部,在我就读的芝加哥惠特尼·杨高中,我还是有些朋友的,无论是在篮球队还是在生活中。
篮球是我的梦想,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待在美国或许会让我距离我自己的篮球之梦更近些,这是唯一能让我感到欣慰的地方,虽然这个梦看起来依然可望而不可及。尽管如此,我仍要努力编织我的梦,倘若我现在不努力的话,我何时才能再有机会去编织我的梦呢?
就此搁笔……
第二节:静谧庄园
艾毓瀚的卧室在二楼一角,是这座静谧庄园的七间卧室中最小一间,但绝不会予人以拥挤阴暗之感,反而显得小巧玲珑。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带有极为精致花纹的红色波斯地毯,以及地毯上的青色沙发,沙发前方玻璃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有些发皱的稿纸和几本经济学、金融学方面的书籍,一张乳白色扶手椅很随便地放在一旁。房门右侧是一张小小电脑桌,艾毓瀚的惠普笔记本电脑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一本淡黄色日记本摊开在电脑旁一盏红色台灯下,艾毓瀚用瘦金体写就的字迹清晰可见。一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小床被放置在窗下,床头柜上还放着艾毓瀚刚看到一半的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一旁的白色墙壁上则贴着约翰·斯托克顿、斯蒂夫·纳什以及克里斯·保罗的海报,一颗橘红色的篮球静静地躺在床尾的地板上。初生的晨光透过玻璃窗,静静地洒在地板上,渐渐驱走房间内的黑暗。
本来艾毓瀚衷心希望能够阳光明媚地迎来新学期新的一天,但当艾毓瀚习惯性地于清晨五点钟准时起床时,看到的却是窗外浓云低垂的天空,天地间沉重的空气似在渐渐凝结,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铅灰色是不会为人们带来什么好心情的。
艾毓瀚微微叹口气,只穿着一件蓝色竖条纹睡衣下床走到窗前,眺望不远处的密歇根湖。虽然天色些许有点阴暗,且有薄薄雾气飘荡于天地间,但艾毓瀚仍依稀可见湖面上微微的波澜起伏,以及湖畔沙滩上停泊的造价不菲的私人豪华游艇。阵阵略带寒意的微风吹进房间,拂起他的发梢,艾毓瀚不由得打个冷战,转身离开。
艾毓瀚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名篮球运动员:即便是于普通人中亦似乎有些普通的身高、略带冷峻的清秀面庞、一副看上去略显瘦削的模样……虽然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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