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隆尼亚人就要他们把陀螺和纸蛇当作抵押品·借书给他们看,并使他们爱上了
塞尼加和奥维德 的作品。他对待古典作家一向随随便便、不拘礼节,好象早先
曾跟他们在一个房间里生活过。他了解这一类人的许多隐秘事情。而这些事情似乎
是谁也不知道的,比如:圣奥古斯丁 穿在修士长袍里的那件羊毛背心,整整十四
年没脱下来过,巫师阿纳尔多·德维拉诺瓦 早在童年时代就被蝎子螫了一下,是
一个y萎者。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对待别人的论著有时严肃、尊重,有时又极不礼
貌。他对待自己写的东西也是这种双重的态度。那个叫阿尔丰索的人,为了把老头
儿的手稿译成西班牙文,曾专门攻读过加泰隆尼亚语言。有一次他随手把加泰隆尼
亚人的一叠稿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他的口袋里总是被一些剪报和特殊职业的指
南塞得胀鼓鼓的,可是有一天晚上,在一个妓院里,在一群由于饥饿不得不出卖内
体的女孩子身边,他不慎丢失了所有的稿纸。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发觉这件事以后
,并没有象阿尔丰索担心的那样大事张扬,反倒哈哈大笑地说:“这是文学自然而
然的命运。”但他要随身带着三箱手稿回家,朋友们怎么也说服不了他。铁路检查
员要他将箱子拿去托运时,他更忍不住出口伤人,满嘴迦太基 流行的骂人话,直
到检查员同意他把箱子留在旅客车厢里,他才安静下来。“一旦到了人们只顾自己
乘头等车厢,却用货车车厢装运书籍的那一天,就是世界末r的来临,”他在出发
前这么嘀咕了一句,就再也不吭声了。最后的准备花了他整整一个星期,对博学购
加泰隆尼亚人来说,这是黑暗的一周——随着出发时间的迫近,他的情绪越来越坏
,不时忘记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明明放在一个地方的东西,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另
一个地方,他以为准是那些折磨过他的家神挪动了它们的位置。
塞尼加(公元前4年?一公元65年),罗马政治家、哲学家及悲剧作家。
奥维德(公元前43年?——公元17年),罗马诗人。
圣奥古斯丁(354一430年〕,早期基督教会的领袖之一。
阿纳尔多·德维拉诺瓦(1235一一1313年),著名的加泰隆尼亚炼丹术土、
医生和神学者。
迦太基,非洲北部古国,在今突尼斯附近,公元前146年为罗马人所灭。
“兔崽子们!我诅咒伦敦教会的第二十七条教规。”他骂道。
杰尔曼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照顾他,就象关心孩子一样关心他:把车票和迁
移证分放在他的两个口袋里,用别针别住袋口,又为他列了一张详细的表格,记明
他从马孔多动身到巴塞罗那的路上应该做的一切;尽管如此,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
还是出了个纸漏,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竟把一只口袋里揣着一半现款的裤子扔进了
污水坑。启程前夕,等到一只只箱子已经钉上,一件件零星什物也放进了他带到马
孔多来的那只箱子里,他就合上蛤壳似的眼脸,然后做了一个带有亵渎上帝意味的
祝福手势,指着那些曾经帮助他经受了乡愁的书,对朋友们说:
“这堆旧书我就留在这儿了。”
三个月后,他寄来了一个大邮包,里面有二十九封信和五十张照片,这些都是
他在公海上利用闲暇逐渐积累起来的。虽说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没在上面注明r期
,但也不难理解,这些邮件是按照怎样的顺序编排的。在开头的几封信中,他以惯
有的幽默笔调介绍了旅途上的种种经历:他说到一个货物检验员不同意他把箱子放
在船舱里时,他真恨不得把那个家伙扔到海里去:他又说到一位太太简直是惊人的
愚蠢,只要提到“十三”这个数字,她就会心惊r跳——这倒不是出于迷信,而是
因为她认为这是个不圆满的数字;他还说到在船上吃第一顿晚饭的时候,他赢了一
场赌博,他辨出船上的饮水有莱里达(莱里达,西班牙地名) 泉水的味道,散发出
每天夜晚从莱里达市郊飘来的甜菜气息。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对船上的生活
越来越感到乏味,每当回忆起马孔多发生的那些事情,即使是最近的、最平淡的琐
事,也会勾起他的怀旧情绪:船走得越远,他的回忆就越伤感。这种怀旧情绪的不
断加深,从照片上也透露了出来。在最初的几张照片上,他看上去是那样幸福,穿
着一件白衬衫,留着一头银发,背景是加勒比海,海面上照例飞溅着十月的浪花。在
以后的一些照片上,他已换上了深s大衣,围着一条绸围巾,这时,他脸s苍白,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仁立在一条无名船的甲板上,这条船刚刚脱离夜间的险境,
徘徊在秋天的公海上。杰尔曼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都给老头儿回了信。在开始的
几个月里,老头儿也经常来信,使他的两个朋友觉得他仿佛就生活在他们身边,比
在马孔多时离他们更近;他的远别在他们心里引起的痛苦,也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信里告诉他们,说一切犹如以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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