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也这么解释道。秋内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用一种单纯明快的声音回答道:
“因为你的祖父在临死之前一直在嘟哝着‘烧烤’,‘烧烤’……”
秋内不禁感叹,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的才是祖父的风格。一个人能像这样死去,想必也得偿所愿了吧。因为他并不是在后悔、恐惧和悲哀中死去的,他是在快乐的回忆中离开的。
如果可能的话,秋内也想像这样迎来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如果可能的话,那些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也想以这种方式走完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程。在虚无之中,秋内曾经想到过这个问题。
“友江君说他在哪里等我们?”
“他才不会等我们呢。我们只能搞突然袭击,不请自去。昨天晚上,我打听那家伙乘的那班电车的发车时间。”
“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去送他吗?”
“因为如果跟他说去送他,他一定会拒绝的。那个家伙说不定还会更换电车的班次。”
京也最后还是退学了。他办完手续,从公寓里搬了出去,计划今天返回位于四国的故乡。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下定和父亲和解、继承家业的决心。据说,他打算“回到原点,让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
又是一个“重新来过”。
“老师,‘重新来过’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国语也不太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不明白。”
间宫抬起头,仰望着晴朗的夏空。他思索了片刻,说道:
“我想, 应该是对同一个目标再次发起挑战的意思吧。”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那就再来一次呗。”
“即便如此还是失败了,怎么办?”
间宫转过头看了看秋内,露出了及其怪异的笑容。
“人类的智商也不低哦,谁会去挑战成功率那么低的东西呢?”
前天,京也突然来到秋内的公寓。
他唐突的对秋内说道:
“椎崎老师是我杀死的。”
京也说,在镜子家发现她已经自杀了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封遗书。遗书是写在一张便签纸上的,被孤零零地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自己不守本分,和“一个男人”保持了不道德的关系,为此和丈夫分开。y介因为j通事故而丢了x命。儿子的生命过于短暂,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第一次意识到,正是自己的恣意妄为让儿子失去了父亲。事情的真相十分简单,但一直以来,自己却不愿意去正视。即便在休息r也工作的自己,不但没有照顾好y介,还让他陷入了孤独。对于这样的自己,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
这便是遗书上的内容。
秋内问,你怎么处理的那封遗书?
“我扔了。”
从京也口中说出来的,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京也从自己的钱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把它漫不经心的放到榻榻米上。那是一张照片,被半透明的塑料膜精心的包着。透过重重塑料薄膜,能够模糊的看到那张照片。陈旧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半身像,相貌和镜子十分相似。
“这是我妈妈。”
京也用悲切的声音说道。
于是,当着秋内的面,京也第一次哭了出来。或许是处于对镜子的负罪感,或许是对死去的母亲的一种思念,或许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悔恨。秋内说不清楚这股泪水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不明白,所以,只好盘着腿听着朋友在自己面前呜咽。尽管秋内猜不透朋友的心,但却并不以此为耻。看着在自己面前如孩子一般哭泣的京也,秋内觉得似乎连京也本人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静君。”
走到车站附近的时候,有人突然向他打招呼。
“哎?羽住同学——宽子也在啊。你们为什么?”
看着并排朝自己走过来的智佳和宽子,秋内不禁大吃一惊。
昨天,在大学的时候,秋内对她们俩说自己打算去送送京也。于是,他下定决心,问她们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送京也。但两个人都摇了摇头。“我们不想再见到他了。”这种反应在秋内的意料之中。一周以来,京也似乎也没有和宽子联络过。京也和她们都出席了秋内祖父的葬礼,但在仪式上,他们相互之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起去送京也的提议被拒绝了,秋内只好老老实实的走开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电车的发车时间告诉了她们。
“马上就要和他分开了。作为朋友,我觉得最好还是应该送送他。”
宽子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答道。秋内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下意识地看了看智佳。智佳拍了拍秋内的胳膊,说道:“自己想吧。”
秋内转向宽子,绞尽脑汁,开始思索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什么才好。从大类上来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安慰的话。另外一种是顺着宽子的话说下去——“作为朋友”——若无其事的表示同意。前者比较简单,后者貌似有些难度。不过,稳妥起见,他觉得在这种场合还是应该用第二种方案比较好。
“没错 ,你答对了。”
智佳伸出食指戳了戳秋内的胸口。
“这种情况下,沉默才是正确的选择——对吧?”
“没错 ,我也是这样想的。”
宽子轻轻地捋了捋齐肩的秀发,用一种极为成熟的口吻说道。
“啊,原来如此,事情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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