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一批,随后拿出去四处张贴。而真正的那一幅却压在燕子洞里第七十五块石头底下,作为镇寨之宝。寨口榆树上悬垂的那具“尸体”只是个替死鬼。山火只吞噬了赝品,对多夺的真迹却毫无影响。
说着说着,钱夫人那怀念的眼神落到遥远遥远的以前:“所有的字,都是我十八姐姐的呢。”十八姐姐,不是小可姐姐。灭心里一抽,似乎被无形的线绳捆绑着。她看着眼前笑容恬淡的女子,又回忆着女鬼路小可的模样,心里百味杂陈。
原来,每个十八都有个十二,每个十二也都有个十八。这种十八十二的对应关系,其实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理。
灭几乎要动摇了,然而空气里的焦味时刻提醒着她烬太是怎么死的。她只能忍下所有的冲动,铁了心地告诉自己:我心里一直只有一个十八。十二岁那年是这样,十八岁时,也是这样。
十二十二,快点长大。这是姚姐姐说过的。现在,面前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姚姐姐了。她是仇人,是杀死烬太那一派的仇人,也是杀死灭心中姚姐姐的仇人。
没错,仇人。灭对自己说:你要报仇!你要为烬太报仇!要为姚姐姐报仇!所以她狠着心,斩钉截铁地说:“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十八。”
“你独一无二的十八,是云十八?”钱夫人问道,依然是温温的语气,并不着恼。
灭低下头,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回答她。手中的剑触到了某处柔软的地方,然后一路无碍地直插|进去。
灭硬了硬心,咬紧牙关一插到底,直到沾满鲜血的剑尖重新呼吸到硫磺味的空气。她怀疑这一剑插错地方了,插到自己心脏里去了,不然为什么那么疼?然而凝神看去,它的的确确嵌进了钱夫人身体,并以优美的姿态将这位美丽的女子彻底贯通。
“十二,你的眼睛又可以看了。”钱夫人突然绽放出异常绚丽的笑容,像是夜晚里倏然一现的昙花。灭隐隐然觉得有些不妙,却只能在这笑容里动弹不得。
“老钱划的口子,我也给你缝好了。”然后她安详地阖上了眼皮,戴着戒指的手搭在肚子上。一个初具雏形的婴孩从她隆起的肚皮上钻出个脑袋来,空洞的眼窝对着灭,还在淌着血。
灭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眶,指尖触到了久违的两点鼓凸。她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完好无损的衣服。她不敢相信地掀起衣服,光洁的肚皮上没有一丝伤痕,白得好像当年的团十五。
“咚——”那是钱夫人软倒在地的声音。
灭发疯似地将小指塞进耳朵,试图掏出方才那一声的声波。她不愿承认她的姚姐姐死了。她不愿承认她的噩梦成真了。
她不承认!
酝酿已久的暴雨如滚豆般地砸了下来,砸得灭的脸好痛,砸得灭的肩膀好沉。在这种压力下,她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我所做的这些,也不过是为了找回从前的十八。可你是不是要说,那个十八从来都不存在。
“十八呀,什么时候起,你变成我不认识的十八了?
“亲爱的十八,再见。”
她就这么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那个沉睡的人。白天黑夜雨水阳光轮番从她身边经过,可面前那个躺着的人却再没有睁开眼睛,露出标志性的温婉微笑,轻柔地叫她“十二”。
哀伤过度的灭昏过去了。黑暗里,有一双手将她轻轻抱起。
作者有话要说: 钱夫人在打斗过程中做了两个手术:缝合手术和器官移植手术。
离开了这么多年,她从用草药的中医变成了用手术刀的西医。
☆、前尘尽
江湖上已经没有“南凶北灭东西灺”了。灺死了,灭和凶不知所踪。
怪物灺终于死了,人们拍手称快,于是发明了燃灯节来庆祝;灭女侠消失了,人们唏嘘不已,于是修建起仙子像来纪念;凶的名头很大,但是仔细想想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于是人们把他忘却了。
很久很久以前,熊十七说过他也要出山。不过不像姚十八,他从来都想着会回来。他只要找一个压寨夫人,像他小时候见过的路小可那样的压寨夫人。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去。直到青山寨生死存亡那一战时,几近疯狂的年的族人兄弟将他逼至河边,他本想躲进吊脚楼下的那个挑高空间、那片禁忌水域,孰料却被一股大力拖进了漩涡之中,而后在眩晕中依次见到了死去多时的路小可和失踪已久的姚十八。
再恢复神智时,已经是到了外面的那个世界,熊十七于是踏上了寻找压寨夫人的路途,并且摇身一变成为了风云榜上著名的“南凶”。兜兜转转地晃了一圈后,在生他养他的青山寨里,廿四岁的凶逃离了钱浅的魔爪,同时决定留下来守护这个废弃多时的寨子;兜兜转转地晃了一圈后,在生他养他的青山寨里,廿四岁的凶也找到了他的压寨夫人,此刻就跟在他的身后——云十九。
熊廿四和云十九把多夺庄主的真迹裱起来,挂在燕子洞前的空白石碑上。老多夺早就被招安了,躺在御赐的豪宅御赐的软床里颐养天年。他的字外面已经卖到了黄金亿两一幅,可是青山寨寨主和他的压寨夫人不卖。
那是过往岁月仅存的见证。
石碑后面,散布着许多石头,高高低低方方圆圆,每一块都代表了一个名字。喏,低矮滚圆的那块,是团十五;喏,透明窈窕的那块,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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