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轻微敛眼眸,遮住了眼底的笑意,“那依褚大哥之见,该唤你什么呢?”
“我,那个,不是已经拜过堂了吗?”
“嗯?”本想多逗弄一番,可看着尽显女儿家神态的褚回,柳子轻终于忍不住垂首浅笑。
朱唇轻启:“夫君,我这样唤你可好”
“好。”褚回登时便笑弯了眉眼,又郑重其事的说道:“轻儿,我心属你。”
酒已醒,也知不在梦中,少年惬意的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捧起心上人的脸,轻轻的吻了下去。
另一边,假扮成太子的永安与沈韵儿离了庭院,便以送准太子妃回府为由,早早的别了柳尚书和众宾客。此行目的已然达到,想着刚才所见,好像还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太子与忠义伯义子私下交好的消息明日想必就会传遍京城,酒席中阿谀奉迎之词听着便刺耳,不若多与沈韵儿增进些感情为好。
可是瞥见同坐在马车中,却离自己甚远,正襟危坐又丝毫不敢吭声的沈韵儿,永安忍不住扶额轻叹,看来追妻大计还是任重道远。
想起褚回对她说的四字箴言“真心待之”,永安决定听信这小画师一回,毕竟是打算永远绑在一起的人,先予沈韵儿真心又何妨?于是慢挪到她身边,却见她面上不出意外的浮现了惊恐之色,永安心中更加郁结,出口便带了怒气:“怎么?本宫就这么可怕吗?”
沈韵儿不过小小翰林供奉之女,平日里养在深闺,何曾见过皇亲国戚?如今一朝成为准太子妃,身边多了奉承之辈,也不乏讽刺之言,本就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偏偏碰见个公主说心仪同为女子的自己。一边是太子妃,一边是永安公主的驸马,世间哪有这样的荒唐事?
沈韵儿不解,只当公主一时起意,想与她太子哥哥争上一争。可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受人控制,自上次公主与她表白后,沈韵儿每每见了永安虽然害怕,心跳却莫名快上了几分,甚至刚刚永安枕于她膝上之时,浑身起了暖意,有一种与未婚夫婿相处的错觉。
这样心境里的沈韵儿听了永安好似呵斥的话语,心下更是委屈,眼看着便要落下泪来。
虽然这些年永安在太子与公主两种身份间游刃有余,待人处事隐隐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可到底没有惹得哪个女孩子哭过,面对沈韵儿泫然欲泣的样子,永安头一次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焦灼感。
“你,你别哭啊,我可怕,我可怕还不行么”,永安抬手欲拭去沈韵儿眼角的泪珠,却始终没敢抚上她的脸,只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
“豆腐脑儿,豆腐脑儿”,前往沈府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夜市,灯火经久不息,行人来来往往,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人声中,一位叫卖豆腐脑儿的老者声音尤显洪亮。
不过是三两句吆喝声,让永安突然忆起了从前,太子哥哥还在,而她,还只是永安的时候。
那时,宫规森严,太子哥哥整日只谈朝政,却总拗不过淘气的自己,偶尔兄妹俩偷偷溜出宫,这些平民小食每次是必定要尝上一尝的。“停车,去买两碗豆腐脑儿,快。”生怕那叫卖者走远了,永安急忙吩咐小厮。
沈韵儿看着总是不怒自威的公主殿下眼里闪现星光,似献宝般的把黑瓷碗递给自己,不仅鬼使神差的止了哭泣,脸上竟忍不住有了笑意。
嫩白的豆腐脑完整的保留了豆腐的清香,细碎的葱叶儿撒了薄薄一层。这等小食沈韵儿平时自然吃过,只是公主千金贵体,居然也知道这民间之食吗?念及此,她又抬头望向永安,想再看看公主殿下难得的孩童模样。
可此刻的永安却不见动作,只定定的望着碗中的豆腐脑儿出了神,陷入更久远的回忆。若不是变故,她该只是个跟着太子哥哥身边绕的小姑娘呢;若不是变故,她怎会过早的知了这世间的虚情假意、人情冷暖;若不是变故,眼前的女子,应该有个幸福的人生,又怎会和她有假凤虚凰的荒唐故事?
看着突然满怀歉意望着自己的公主殿下,沈韵儿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明显感受到了永安的悲伤。有时候,真正令人难受的不是眼泪,而是连哭也哭不出来的沉默,悄无声息便能将一个人吞没。
沈韵儿轻咬下唇,思考了片刻才鼓起勇气,将碗放于一旁,抚上殿下的手,缓缓说道:“殿下,有什么事,说与我听,可好?”
第47章
时下,安国尚是坊市分离, 车马一过集市, 便入深巷, 四周陡然寂静下来, 反倒让人的心境变平和了。
只听见马蹄轻叩青石板和远处断断续续的打更声, 大约,已是亥时。
车马之中, 两人一时无话,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打在沈韵儿脸上, 她, 在等永安的回答。
永安瞧着这样的沈韵儿,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她刚刚所说的话。自太子哥哥故去后, 母后整日里想的只是如何保全她的地位、守住她的荣华,以这移花接木之法妄图欺上瞒下,全然不顾自己女儿的感受, 也未曾问过永安一句,“这样的生活可是你所愿?”
秘密无人可说, 亦无人来问, 只得任由它在心中腐烂,可她呢?不得背负着这秘密走下去。
第一次,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快乐?
嘴唇张开复又合上,永安想说与沈韵儿听,却早已不知从何说起。原来, 有些话藏着藏着就失去了想要说出的冲动,快乐与人分享便罢,悲伤何足与人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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