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之后,遥舟合了卷宗,递与土地,嘱咐他原模原样放回去,又让他打听打听这几日撞了邪的人都是哪几个、与两年前落水的妇人认识否。
溪涯看着土地离开,遥舟才伸了个懒腰,语气平静地道:“我看那卷宗上写着,平初七年秋,沁阳城西暗河北段,有妇落水,妇盖城东薛平东之妻,孟氏,娶妻三年余,未有后,于八月初五戌时自投河去,殁廿年……溪涯,你觉得如何?”
溪涯低头沉思片刻,道:“徒儿……有一事不明。”
“说吧。”遥舟眯眼笑着。
溪涯皱着眉头,道:“这孟氏之家在城东,暗河横跨城去,东边自是也流通,她为何要行这般远,跑到城西来投河?莫不是她想走得远些,就不必拖累夫家?”
“若说她这般为夫家着想,那怎会挑这么个时候跳河,八月初五,不过再有几日就是中秋。”见她疑惑,遥舟便提点她,“也许是她要来城西做些什么,失足落了河,或是……她怕遇上熟人相救,便死不了。”
溪涯却摇了头,“可卷宗里说她投河是在戌时,正是城中百姓或归家或上街、行人甚多的时候,城西又是市,想是未出撞邪一事的时候,半夜人都甚多,她若是怕人相救,也不该挑这么个时候。”
遥舟的笑容不减,又猜道:“那就是孟氏其实是在城东跳的河,在水中泡了一夜,被冲到城西,第二日才被人发现。”
溪涯想了想,略有犹疑地点头道:“这也说的通。”
遥舟却伸手敲了她的头,叹道:“傻丫头,漏洞颇多呢,咱们在暗河之上看到那多乌篷船忘了?且不说戌时投河有多大几率被人看见,再说这一路数十里漂下来,尸体莫不会被水草勾住?被行人看见?被船家划桨时碰到?可这些卷宗里都未提起,到底是衙门没有查,还是查出了却不愿写上去?明明平初七年的其他案子最少也有仵作的验尸词,可这溺水的案子上,只有一句八月初五戌时自投河去,尸体究竟是何样都没写,难道不古怪?”
溪涯仔仔细细在心中斟酌一二,豁然开明,“的确古怪。”
遥舟仰躺在椅子上,叹了声气,“这溺死鬼这般大的怨气,想也是有缘由的,只是她身边有人护着,我无法见她,便也不得问个清楚、帮上一帮。”
“师父要帮忙?”溪涯眨巴眨巴眼睛,却是满面担忧,“可是,师父帮了那溺死鬼,难免要用仙术,若是被天界发现可怎办?”
“这个无妨,我这几日也想开了些,等去过北丘洞府后,也该回一趟天界了。”她俯身起来,捏捏溪涯的鼻子,“到时与师父一处回去,可好?”
溪涯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半晌才结巴道:“师,师父,你要带我去天界,可,可我还不是仙人啊。”
遥舟露了一笑,道:“无甚么大碍,且天界灵气甚足,待咱们回去之后,不等你大成,就先不下凡了。”
二人聊了一夜,天微微亮时,才见着有衙役进来提人,来的正是莫如笙,见着她们二人,着实吓了一跳,先取了钥匙放她们出来,问道:“这是怎的了?怎么今日提审的犯人是你们师徒二人?”
遥舟只淡笑,回一句:“阴差阳错,唉,不可说,不可说……”
升堂威武,未能安生睡上一夜觉的县太爷在堂上打了个哈欠,底下衙役也多有困倦,遥舟和溪涯站在堂下,却比他们精神许多。
人间的事多麻烦,升堂审案,提审的犯人入堂先不需别的,得要跪地,给县太爷响响当当磕上三个响头,再喊几声冤枉,然后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把案子娓娓道来,这冤枉声才能停了。
只是这事溪涯不懂,遥舟又不愿做,况县太爷累得要死,只盼着庭审结了回去补个回笼觉,就默允了她们二人站着听审。
县太爷打着哈欠问:“昨儿下午酉时至衙役捉了你们之间,都在何处,做些什么,给本官一一如实招来。”
遥舟拿捏一下,正正板板地合袖一拜,恭敬地道:“禀大人,小女子昨儿戌时时带着小徒在沁阳衙门门口的茶摊上等了半个时辰,待沁阳府衙役莫如笙得了空,一起与她家中用饭,戌时末出门,想到前几日在暗河边上丢了个钱袋,就想着顺路寻上一寻,结果才到暗河边上,就见着一捕快在地上打滚,上去刚要查看,巡逻的衙役们就都到了,小女句句属实,请大人明查。”
“莫如笙?”县太爷听到前言,便昏昏沉沉地招手道:“那不是舍女?来人,传我家如笙上堂。”
莫如笙就在柱杖的衙役中站着,闻言,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三步两步出来,给县太爷跪下一磕头,道:“小差莫如笙,叩见沁阳知县。”抬头一看,却见他眼神迷蒙,就高声道:“知县!莫忘了这可是在公堂!”
县太爷这才睁大了眼,嘴里支吾一声,咳嗽一下,厉声问道:“那个,莫如笙,刚这嫌犯所说可是真的?”
“是真,戌时间小差的确与她们一起用饭,不过,刚她所说丢了钱袋一事……我并不知。”莫如笙抬头望一眼遥舟,多有愧疚,遥舟回她一笑,叫她安心。
“好了,你下去吧。”县太爷支起身子,又问道:“你说你顺路去寻钱袋,可据差役所查,你们所住的客栈明明离暗河还远着呢,如今这么个情况,又是入夜,你们两个女子去暗河边上,莫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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