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四年,亦是大宝元年,九月中。晋南王萧黯王驾自豊城启程前往豫章。车轮滚滚,萧黯在车内案上,批阅如山的各地信报。
有来自岭南卢恒处的消息,言岭南已实行改制,阻力甚大,但尚能推进。又言,软禁广州的前交州刺史萧勃病逝。萧黯因江东南徐州萧氏祖陵已被敌所占,遂命暂以宗室侯爵礼葬于广州,来日再得迁。
徐子瞻自湘州信报,湘南两郡已平,欲进兵长沙,患兵力不足,难以为继。萧黯因江州郢州前线俱不能调兵,思索只有欧阳玮部可调,但欧阳玮属湘东故旧,派往湘州前线,恐徐子瞻会反对。另有徐子瞻、刘释之、欧阳玮等关于新法制各项细事,岑孙吾俱已做批,萧黯亦一一看毕。需答复便答,无须答复亦回,可照岑先生意见,便宜行之。
然后又看自豫章传来的信报,此信看毕,却令萧黯抱头痛苦。良久,命河鼓去请随车中的岑孙吾。
片刻后,侍从扶着岑孙吾赶来,时已九月初秋之时,岑孙吾已身穿厚獭大氅。蹬王驾车,落座于王驾车帐座榻上,依然病体虚弱。萧黯忙命河鼓扶他至里间软榻上,自己挪了座垫,就着他,在榻前谈话。
萧黯见他气喘不止,心内关切焦虑道:“先生此疾缠绵日久,怎那么多医师都无用,这可怎生是好。”
岑孙吾摆手道:“我这是宿疾,无妨,不伤根本,只是春秋两季严重些,殿下勿忧。”河鼓倒来热茶与岑孙吾,岑孙吾亦接过饮了几口,放于乌几上。
岑孙吾便请萧黯言说正题,萧黯方黯然泣下道:“南康王会理堂兄,在建康起事不成,被侯景害了。”
南康王萧会理当日奉旨进入台城后,亦与其他宗室一样,被授予高职,却软禁于永福省。七月间,侯景胁迫皇帝萧纲出京巡幸东扬州。派其心腹谋士时任大司空的王伟镇守建康。南康王萧会理便连合其弟安乐侯萧义理,太子左卫将军柳敬礼、西乡侯萧劝等人集结几百忠义之士,欲谋诛杀王伟,夺占京城。时西乡侯萧劝之子萧子邕与武化侯萧正信之子萧贲自幼即是好友,遂将此事告诉了萧贲,萧贲却跑去王伟处告发了他们。南康王萧会理等俱备王伟抓捕,后被尽数杀害,牵连甚众,致使京中一时血流成河。此等惨案,侯景亦不得不报往御前,指南康王等意图谋反,被王伟诛杀。皇帝听闻,黯然落泪,伴驾老臣听闻也陪着落泪,只不敢辩言。
萧黯恨道:“侯贼如此嚣张,操纵皇帝,滥杀忠良。我恨不能马上诛杀此贼!攻克一郡需几月,现与建康相隔数郡,何时能到啊。我想让卢奕放弃寻阳,转夺鄱阳。待临川郡平定后,再调陈霸先同去,走陆路杀向建康。先生看,此路是否可行?”
岑孙吾一阵猛烈气喘,良久方平复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若去鄱阳走陆路,需穿行南豫州、东扬州腹地,那是侯景老巢,已被占据经营多时。且江东因天灾兵祸,千里无鸡鸣,给养难运,一城一镇攻下来,将步步艰难呐。远不如夺下江线大城湓城,沿江而下,攻克数镇,再至建康。”
萧黯苦恼道:“只是侯景遣宋子仙重兵屯扎湓城,又有坚固城池和长江给养援兵之线,我怕卢奕难以攻克。”
岑孙吾道:“殿下此言不错。侯景失豫章是因不妨,未想卢奕陈霸先如此迅猛。但绝不会轻易放弃寻阳,寻阳非湓城一城。那宋子仙部乃侯景王牌,也定非守一城,若卢奕等引其主力,决战于湓城南,打败其部是有望的。只是卢奕三万兵力不足,而陈霸先必须防鄱阳贼兵攻临川,以保豫章无虞,此时亦不能调动。臣认为可以将阳新欧阳屹调往支援卢奕。湓城之南必有一大战,此战若胜,夺湓城轻而易举,此战若败,豫章也危机。湓城若夺下,殿下可西进与湘东王合攻郢州侯景,也可东下收复京畿。卢奕兵将武器均不弱于宋子仙,亦不算十分强于宋子仙。怎样能引其主力南下决战,又要胜,又要保有实力夺湓城,此乃卢奕重担。”
萧黯听闻后,心内开阔,终意志坚定,必要诛灭宋子仙,拿下湓城。
岑孙吾又对萧黯道:“我此时有些担心湘州。湘州不比别处,乃是诸姓从龙门阀世族故地,可说是南朝贵族精英所在。当初,荆湘交战使得门阀精英折损巨大,剩下的无论亲荆州还是反荆州,均是顽固豪强。我等若想在湘州立足,甚至图荆州,必须要拉拢豪强势力。刘释之所施新制操之过切,执法严苛,我担心迫使湘州众豪强均归心湘东王了。我虽在公信往来中已着意提醒刘释之纠偏,只恐力不能够。还请殿下亲笔书信,定要嘱徐子瞻、刘释之,万要缓行之。亦要约束徐子瞻所部少壮,莫尽以武力平湘州。长沙郡武取攻城为下,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若能使荆湘门阀豪强归心于我青云王师,王师才真是天下无敌。”
萧黯亦点头应允,又对岑孙吾道:“先生,我已打定主意,去往寻阳前线会卢奕。请先生勿要随驾,继续前往豫章坐镇,运筹各州诸事。”岑孙吾知劝他无用,遂也答应。而后,萧黯召护行将军郑宏生,传命护行三军,王驾转道,直接北上寻阳。
时卢奕部已推进至湓城南部三十里处扎营。与宋子仙前部亦有交战,互挫锋芒,互不能克。卢奕不敢冒进,遂退守扎营,苦思良策。此时,卢奕部听闻王驾已至南部大镇石燕,均受振奋。卢奕忙带亲兵往拜。卢奕到石燕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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