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兵权的枢密院,竟然直接拦截地方的财税,然后收归己有,这在盛国立国的百年中,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说设防检查只是涉嫌滥权,那么直接收挪物资,这已经算是标准的谋反了。
各院的官员们都屏住了呼吸,看黄现怎么回应。
黄现的脸色已经涨红:“请问沈大人,此法令出自……?”
沈让:“当然是出自枢密使大人。”
黄现是两朝元老,焉能不知枢密院此举等同造反。
这几年来,朝中大臣大多依附田党,自己也是因为与田党不和而多次遭到威胁,只因自己资历深厚,所以田党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却没想到却要在今日摊牌。
有些话,说了之后,恐怕自己的资历再深厚,也难保全了。
黄现慢慢的扶正了自己的官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回到了座位上。
旁观的众人松了口气,还好黄副知政退了一步,今日这局面,再说下去,恐怕是要出事的。毕竟黄现是一代名臣,文采操守都是一流,众官中敬仰崇拜黄现的不在少数。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移向其他方向,枢密院发此等大逆之语,本职监管的都察院已经和其勾勾搭搭,能与之对抗的也只剩下宫中了。
感觉所有的目光都朝自己这边汇集了过来,木秀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手里的笔,恩师会怎么表态呢,如果代表宫中的青阁也不发一言,那便是默认了此事,从今往后恐怕枢密院也就真的成了无冕之王。
只见老太宰仿佛是没有听到这大逆之言似得,只是按照程序取过了文书的笔录,慢慢悠悠的对看了一番后,然后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身:“此事,既然武、文、监三院均无异议,那么便可议决,此事勾除。”
“且慢!”一声怒喝传来。
众人马上寻到了声音的来源,知政院的座位这边,知政副使黄现正双手端着一封折子,怒目圆睁。
“黄大人,知政院还有何异议?”江渚问道。
黄现将手里的折子举过头顶:“知政副使黄现,转提都察院弹章一封。”
江渚:“所弹何事?”
“弹劾枢密使田冲国专权谋逆大罪。”黄现回答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如有不实,甘愿伏诛!”
死弹!庭院中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盛朝祖制,除非事态紧急或者盛帝特许,否则百官弹章均交由都察院处置,而弹章又分为三类,无名弹章、实名弹章和死弹。
无名弹章就是不署姓名的弹劾文书,有使衔的使官都可以提交,只需言明所弹何人、何事。对于无名弹章,直接由受理的相应都察院主官自行处置。也就是说即可以立案,也可弃之不顾。无名弹章,案成无功,案虚无过。
实名弹章,则需要弹劾人署上自家姓名、官职。但凡实名弹章,都察院都必须要立案调查,根据案情的严重性来安排主审官为司官、司使还是院使。如果案结,所弹劾为实情,则弹劾官员嘉奖叙功。所弹劾内容不实,则处罚记过。
而死弹,则是实名弹章的极致。如若所弹内容不实,发起弹劾者不仅需要丢官,还得处以死罪。所以发起死弹的官员大多是抱了必死之心。对于死弹,都察院的处理也极为庄重。按照惯例,不得推期,不得拒审,一般都是立即召开都察院六司司使会审。
太宰江渚淡淡的望着黄现:“黄大人,你想好了吗,是否……再做思量?”
黄现这边摆了摆手,然后说:“太宰大人的好意,黄某心领了。已经忍无可忍,还谈什么再做思量?”
说着黄现转身面向沈让这边:“这些年,你们这一干奸党乱政弄权,国家被你们搞的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百姓饱受盘剥、生不如死。如今还不思悔改,竟然又意图谋逆,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大盛还有赤胆忠心的朝廷大臣。”
广场上的官员们开始乱了起来。
“说的好啊,黄大人”有人高喊着。
有相近的同僚马上拉住他:“你不要命了,枢密院的人都在旁边呢。“
“去,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黄大人领着头,我也不要命了。”
“是啊,枢密院滥权,意图谋反!”
“你说什么呢,小心被抓起来。”
只见沈让转头和亲信说了几句话,然后几个亲信就起身离开了院子。
黄现把弹章送到了都察使李清的面前,李清接过弹章,叹出了一口气:“老黄,你这又是何苦呢。”
黄现则昂首挺胸:“不必多说了,做你该做的事吧。”
赵审言走到李清身边,向李清耳语了几句,李清看了一眼黄现,然后面色沉重的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李清的首肯,赵审言马上挥了下手:“把黄大人带走。”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检校马上扑了上来,一左一右将黄现架了起来。
大盛帝国的官办活动,大都是出动都察院的检校来维持秩序。但是青阁地处皇宫,所以在举行院会时是御营禁军和检校共同在场,而且禁军数量多于检校。
眼下都察院摆明了和枢密院穿一条裤子,恐怕今番被带走了,明日就得见了阎王。
就算不见阎王,也牢狱无期,只要案件不结,估计也就是个永无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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