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娘不想让渊儿做官怎么办?”
叶渊见他娘哭,就慌了神,连道:“娘,我不想做官,我要做个郎中,治娘的咳嗽!”
叶法莲笑了,道:“好、好!你们两个都听见了!朝堂险恶、宫闱水深,我已经做下错事,再难回头。我不愿渊儿步我的后尘。”
乔子清、金敏双双跪下,含泪答应。叶法莲又道:“万万不能让渊儿到他爹那里去。”
乔子清、金敏两人再三点头,连连赌咒发誓。
说了这些,叶法莲好似浑身被抽干了力气,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回去罢。”顿了一顿,又说道:“子清留下。”
待金敏与叶渊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叶法莲、乔子清二人。叶法莲斜倚在圈椅上,也不看乔子清,轻声道:“跪下。”
乔子清一愣。
叶法莲就抬高了声音,“我让你跪下!”她嗓子禁不得高声,又不住地咳嗽起来。
乔子清卟咚跪在地上,担忧地望向叶法莲:“先生……”
“我不是你先生!”叶法莲截住了她的话头,“刚刚的话,是说给敏儿听的,不是说给你的。”
乔子清听了,好似万箭穿心,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很快沾湿了前襟。
叶法莲恨声道:“我叶法莲一生为人清正,不过在年轻时犯下错事,这便来了报应!”也不等乔子清接话,便自顾自道:“一众弟子里头,我道你天资聪颖、本性纯良、秉性方正,不过是不够稳重,磨砺一阵子便好了。”
叶法莲手不住地狠狠捶打身旁的桌子,“谁料我竟看走了眼!看走了眼!”
乔子清低头跪着,不敢抬头,一声也不敢回嘴。
“你仰仗自己姿色出众,自轻自贱,委身阉竖。想你父亲礼部左侍郎乔铮,惊才绝艳、高山仰止,于朝堂之上痛斥阉党,万众瞩目、万人敬仰。如今,竟、竟有你这个好女儿!”
叶法莲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口气喘不上来,脸憋得通红。乔子清膝行几步上前欲与她拍背,被她一把挥开。
“我才从四皇子处得来消息,东厂提督已为他所用。谁料你后脚竟搬进了那阉狗的府上!你道自己做的那些个丑事,谁也不知道吗?”叶法莲气得极了,一口鲜血“哇”得从口中吐出,连忙用帕子按住,还是不看乔子清一眼。
“你自己使的那些个小技俩,真当被他们看在眼里了?那些个常年趟浑水的老油子,个个都是人精!论心眼,你多活两辈子也赶不上!自以为玩弄了人家,其实是被人家戏弄进去了!”
乔子清自己哪里想过这些,一时也慌了神,口中道:“我确然是为了先生才……“
叶法莲咬牙切齿道:“闭嘴!我叶法莲不稀罕你用那烂污手段帮我甚么……傻孩子,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呢!”
乔子清心里急得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叶法莲看,只磕头不止道:“我愚钝顽劣、屡教不改、顽固不化,已经是烂泥一滩,恶臭无比、药石无医了,先生不值当为我这糟污事烦心,白白损了身子!”
叶法莲扶额,眼里也有泪,哽咽道:“我怎能不伤心?我十多年来自己手底下辛辛苦苦看大的孩子!就如我自己的女儿一般儿!就这样误入歧途、走了邪路,白白地毁了!你说我怎能不伤心?”
“你与渊儿,都是来向我讨债的!”
叶法莲这风中残柳一般的身子,哪里受的住这样的波动,咳嗽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便软倒下去。骇得乔子清大哭道:“渊儿!阿敏!快叫大夫来!”急忙又是抚胸顺气、又是掐人中,叶法莲睁眼瞪一下乔子清,“出去!我不愿见你!”
乔子清心中大恸,踉踉跄跄地往屋外去了,又转身扑通跪在院中。一众郎中、药童、丫鬟、弟子,来来往往,端茶倒水、手忙脚乱,从她身边走过。乔子清愣愣的,只做不见。
跪了个把时辰,头上明晃晃的大太阳晒着,乔子清汗湿得宛如从井里捞出来的一般,心里却凉的似那数九寒冬,木木的,倒也不觉得心里有多疼了。
叶法莲在屋里头不出来,也只当作不见,也没人敢去扶。
乔子清一下子跪到日头西斜,直到外头有车马军牢之声。李瑞霄进院,到屋里拜访了一下,便出来了。想是被叶法莲赶出来的。
不过李瑞霄也不甚在意,把乔子清抱到马车里,给她揉腿,口中道:“若我不来,你真个儿要跪死不成!”
乔子清有气无力,脸上也瞧不出甚么神色来,只失魂落魄地说:“先生不要我了。”
李瑞霄道:“那叶法莲个酸儒,自己弟子死活也不管,不跟也罢。”
乔子清瞪他,“不许你说我先生!”
李瑞霄见她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泛气儿,笑了,“好,我不说。”
乔子清瘫软在迎枕上,“恐怕我今后在内都察署里待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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