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明当年的真相。她虽低调,却也精明,卫简能想到的质疑,她自然也想得到。午夜梦回之时,丧夫丧子之痛伴随着对真相的渴求和对真凶的恨意一日日淬炼着她的筋她的骨,让她走到了今天。
终于让她等到了真相大白的这一天吗?
看着跪在堂下的三人,广阳公主此时却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和解脱,只有压在心头无法释怀的沉郁和浓重的自责。
如果夫君当初娶的不是自己这个公主,是不是就不会被卷入其中,落得英年早逝的结局……
显然,再此之前,弘景帝已经审过三人,现下宗人府这一遭,如他所说,就是为了当面给文老太君、给卫家、给广阳公主和卫简母子一个交代。
当年,大长公主为了筹措豢养私兵的粮饷,暗中派人盗掘前朝古墓,藏良山便是他们的目标之一。不料古墓的墓道被打开后,涌出了大量的不明毒气,并很快弥漫开去。不久后,这只盗墓贼在墓室内发病,尽数死于墓中。接着,藏良山附近的村落开始有人出现了疫病发作的症状,没多久就从村子传染到了县城,威远侯便是此时途经藏良山染上了疫病。实则并非疫病,而是古墓墓道中的毒气。
大长公主得知威远侯死在藏良山的消息后便想将计就计,将古墓中的毒再度引到庆国公府内。她想夺得大位,卫家必将是个极大的绊脚石,不趁此机会除之,恐怕日后再难有这样的好机会。
而那方盖在威远侯骨灰匣上的绸布,正是大长公主身边的暗卫元湛所调换的,他能进得庆国公府,全赖琪贵妃出手相助,让其跟着前来吊唁的四皇子混了进来。
“娘!”
“公主!”
“皇妹!”
广阳公主出人意料的纵身上前,手里明晃晃的锋利匕首就那么紧紧架在了大长公主的脖颈之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堂中几人措手不及。
“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杀了她的。”广阳公主一手紧紧薅着大长公主的头发迫使她微仰着头,这个姿势让她纤细却不再光滑细润的脖颈最大限度暴露出来,锋利的刀刃抵着皮肤,顿时沁出一层血珠。
守在门外的涂公公听到里面的呼声忙推开了条门缝,还没等细看,就被皇上出声给挡了回去,再度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门。
察觉到大长公主将自己的脖颈往刀口上撞的意图,广阳公主竟稳稳地就将她的头向后扯了回去,手法之凶狠利落竟然连卫简都意外地愣住了神,更别提弘景帝和文老太君了。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痛快地一死啊,皇姐!”虽然眼底依然爬满了血丝,但广阳公主此时的说话声却没有一丝半毫的颤抖,刻意压低嗓音屈人时的眼神和语调,熟悉卫简的人便会惊讶地发现,两人有多么地相似。
感觉到弘景帝和文老太君看过来的目光,卫简硬着头皮抗了下来,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拿着刀子的亲娘身上。
“可笑你活到今日,依然还是这副懦弱不争气的德行!”大长公主讥笑:“当年在宫中你便是如此,明明也想与父皇亲近,却只敢躲在人后偷偷地看着,明明一抬手就能拿到的赏赐,你却偏要等到最后捡别人挑剩下的,明明心有所属,却偏偏逆来顺受地接受赐婚!你知道吗,虽然你从未挡过我的路,但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凭什么如此怯懦的你却有着拼死维护你远离和亲命运的母后?!凭什么是你的亲生哥哥成了争夺宝座的最后赢家?!凭什么都是赐婚,你却能得到威远侯的一心一意?!我不甘心,不甘心输给这样的你!”
“不甘心?!因为不甘心,你就要毁掉我的幸福、毁掉我的生活吗?!”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不是吗?不,不是,我原来也曾天真过的,可是,当亲耳听到父皇要将我送去龙丹部和亲、当你的亲哥哥夺走了原属于我哥哥的储君之位、当陆冠中接到赐婚圣旨的当晚还流连在秦楼楚馆、当你的儿子逼得我不得不牺牲我自己唯一的儿子之后,我最后的天真就彻彻底底地耗没了。我若堕入地狱,也不会让你们在人间痛快!”
空旷的大堂之上不断回响着大长公主疯癫一般的大笑声,笑到声嘶力竭,笑到大咳不止。
广阳公主却收回匕首松开了她的头发,站起身俯视着她狼狈的模样,胸口里膨胀得几乎要将她引爆的愤怒和恨意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然而对眼前这人,却无半分可怜。
“你知道吗,在父皇决定与龙丹部和亲的次日,侯爷就进宫面圣请求赐婚。他求娶的,是你。”
嘶哑的笑声戛然而止,大长公主披散着头发猛地抬头看向广阳公主。
“但是当父皇试探你的意愿时,你却拒绝了,只是因为他是卫家此子,没有承袭国公爵位的资格。”广阳公主想来和善温婉的脸庞上头一次出现这般凉薄的嘲笑,“你的天真不是毁在别人的手里,而是毁在你自己的虚荣、野心和对权力的欲-望里。你的一生,才是真的可悲,又可笑。”
广阳公主不想再逗留片刻,冲弘景帝福了福身,“皇妹携带匕首入宫触犯宫规,这就回府闭门思过,还请皇兄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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