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那条船不一会儿就沉了下去,熊熊烈火之后是一阵刺鼻的浓烟,一行人皆是心有余悸,巧心巧意又忍不住哭泣起来,梅州低声呵斥,“哭什么!”
几个丫头嗫嗫收了声,神情惶然泪眼婆娑,这一天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梅州一撩衣袍在赵姬赵政面前跪了下来,伏地叩首道,“臣下有负太子重托,识人不清,累夫人公子遭此大劫,罪该万死!”
这是奇耻大辱,梅州双拳紧握跪伏在地上,双眼恨得发红,这招一箭双雕他看得分明,有人想乘此机会连他也一锅端了,里面还有他两个女儿………不管是谁,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赵姬毕竟在邯郸过过一段担心受怕的日子,见过的风浪多一些,缓了一会儿气,脸虽然还白着,人却镇静了许多,闻言忙伸手虚扶梅州,哑着声音道,“此事也不怪你,快起来罢!”
梅州摇摇头,转而朝赵政叩了三首,郑重道,“梅某这条命是公子救的,往后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某唯公子马首是瞻,还望公子不弃,受某这三拜。”
梅州心意拳拳,当真在地上拜了又拜,董慈看在眼里,心说梅州这衷心表得及时,他这么一说,两人就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罪一起受,仇当然也一起报了。
赵政盯着那艘沉船出了一会儿神,脸色晦暗不明,听梅州这么说,便让他先起来,“一招不成必有后招……“
赵政顿了顿,吩咐道,“晚间上了岸,速让人往咸阳送信,将此事禀明父王,前路艰险,我等先去上党郡,等父王的回信到了,再做起程的打算。”
梅州应了声是,赵政不再发话,船上的气氛就凝滞下来。
董慈瞧了瞧天色,视线一转却对上了一双热切得发亮的眼睛,是那个叫秦真的少年。
这小伙子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从一醒来就十分激动,现在看着她的眼睛亮得发光,估计就等着机会感谢她呢。
被人当成救命恩人,说真的,这感觉还真不赖。
董慈心情很不错,虽然说施恩不图报,但看着别人知恩图报,还是很开心的嘛,再说这小伙子做起事来有条有理,又分得清轻重缓急,听说武力值也特别高……
说实话赵政挑人的眼光真没得说。
董慈对秦真印象很好,便十分友好的朝他笑了笑。
两人有了短暂的互动,秦真就更激动了,先朝赵政行了礼道,“禀主子,属下可否与……这位姑娘说几句话。”
秦真说的这位姑娘,指的就是董慈了。
大丫这名字就是李南子胡乱起的,也不算个正名,船上也没人叫她名字。
董慈想着心里雀跃,说起来她完全可以重新给自己起一个名字,董慈这两个字太过僵硬死板了,也不好听,与她丰富的内心、貌美的皮囊一点不匹配!
不过起名字是一件大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等她去了临淄再做打算罢。
董慈在这神游天外,那边秦真朝她看过来了,“请问姑娘你是哪里人?”
这少年神色激动,眼里的热切浓得董慈觉得如果可以,他已经冲过来拉住自己的手了。
董慈想笑,心说这小伙子感谢就感谢,问地址做什么,难道还想给她寄土特产不成?看小伙子这一副乍见失散姐妹的激动样。
真是个淳朴的少年。
董慈忍住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董慈就是嘴欠说了玩的,没想到秦真当真了。
船不大,中间又隔着赵政,秦真想凑到董慈这边却过不来,他激动的坐直了身体,热泪盈眶不说,手臂也跟着比划了起来,“对对对,你就是阳阳对不对?!”
董慈愣了一下,这才体会到事情的严肃性,忙收敛了玩闹的心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抱歉,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方才我是乱说的……”
少年根本不相信,董慈摸了摸脸,说实话她也十分怀疑这壳子到底是不是李南子亲生的,但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就是自己的亲人,那也太狗血了,又不是演电视。
只是秦真的表情不像作假,似乎是真的有亲人走失了。
董慈站起来,郑重的朝秦真道,“哪里人母亲也没说过,但我自小就长在邯郸城,父亲早亡,也没听母亲说有旁的亲人。”
秦真失魂落魄地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又脱口道,“那你怎么知道‘戈贡’这种毒的?”
戈贡就是箭毒木的别名,是傣语。
董慈脑袋一懵,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也脱口问,“你是哀牢人?勐泐人?”
哀牢和勐泐都是同一个地方的古用语,指的就是后世的西双版纳。
箭毒木这东西,专门生长在热带雨林,大天[朝除了海南岛的某些地方,就只有西双版纳有。
海南在秦朝以后才被列入版图,相比之下,小伙子来自内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可是云贵高原的人怎么跑来北边了!
这时候云南还自成一国,古滇国自己跟自己玩,还不太跟其他七国来往的。
董慈目光纠结的往秦真身上扫了几眼,这半大小伙果然长得体格健壮,据说他被赵政相救的时候,正被二十几个人围着殴打呢,快被打死了都没求饶,对方也伤亡惨重,赵政当时把人捞出来还花了不少钱。
傣族人民能歌善舞,就是不知道这半大小伙子跳起舞来怎么样……
董慈脑子里自动播放月光下的凤尾竹,柠檬干巴丝,菠萝紫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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