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轩与清心居之间隔一条横跨整座平阳王府后花园的巷道,在花园东角门边,是一座白墙红瓦的独立四合院。倒座外植一排参天乔木,笔直挺立,好似守卫站岗般坚毅。
肃穆之情越发衬显此刻气氛凝重。
正屋茶厅上首有张黑檀罗汉榻,中央摆着四方矮几。矮几左边坐着一个着盘领紫青文官朝服的清瘦男人,便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左相,国舅爷,平阳王许琦。
许琦今年三十五,正值华茂之年,从风仪峻拔的形容不难看出青年时的玉树临风。
他正襟危坐,手里端一只茶盅,闲适地扶拨着浮叶。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子却透着波澜不兴,清俊的面庞,永远带着上位者的随和宽厚。
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份随和宽厚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杀伐果决和高冷凌厉。
许如凉便是了解他的人。
因为了解,所以懂得谨慎规避,带着菲湘老老实实地垂首默立在茶厅中央。
章妈妈跪在她脚边,水蓝色的褙子沾了灰尘,形象全无。
漆雕烟儿进门,看见的便是这副阵仗。
路上已经从婆子那里打听到消息,许如凉还没说什么。
她略略稳住底气,对丈夫福了一福,便去右边坐下。审问许如凉道:“章妈妈说是你怂恿弟弟和妹妹去偃月坡,你有什么要说的?”
许如凉无从举证,只能微弱而倔强地复述:“我没有怂恿他们,是他们先来找我的。”
章妈妈哭泣着哀求道:“求郡主说实话吧。这事于您不过是一句话,可对于奴婢们,若不能洗清冤屈,却是杀头的大错啊。郡主,求求您就说实话吧,王爷和夫人疼着您呢。”
这话说的,好像许如凉不肯放她一条生路似的。
许如凉默默地看着章妈妈。
当年她就是听这刁妇说得可怜,一时恻隐,承认是她怂恿许冲和许凝去偃月坡打板球。以为还像以前一样,只要她承认,事情就可以不了了之。
却没想到,漆雕烟儿留了后手,要罚当值侍女。
那时她再想翻供救尔书,但为时晚矣,更被父王责骂“反复无常,难成大器”。之后被罚禁足、连累哥哥为父王不喜……
至于章妈妈,其实还是难逃一死。
因为,千不该万不该,这刁妇最不该妄图染指毒妇的儿子。
许冲极其听信章妈妈的话,使身为亲娘的漆雕烟儿心生不满,早就欲除之而后快。
漆雕烟儿现在利用章妈妈陷害许如凉,等尔书被打死之后,许冲的乳嬷嬷和掌事大侍女就会跳出来,说不忍看许如凉受罚,即使会遭章妈妈报复也要说出实话。
“真相大白”之后,章妈妈被褫衣杖毙,弃尸乱葬岗。
不过许如凉不仅没找回清白,反而更为人不喜,因为她撒谎导致尔书枉死,令人寒心。
最后只有漆雕烟儿是赢家,不仅打压了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铲除异己夺回儿子的心,还得到丈夫诸多的安慰和温柔相待……
“郡主?郡主,您说句实话呀。”章妈妈跪着爬过来,声泪俱下。
许如凉慢慢地收回飘远的思绪,神情怔怔的样子俨然是被吓坏了,木讷地转眼望向上首。
漆雕烟儿暗暗捏着拳头,眼神里充满期待。
以许如凉惯来的性子,不知自己泥菩萨过河,偏还喜欢多管闲事,出手保下人,当她们的挡箭牌。现在只要她替章妈妈挡责……哼,一个都别想好!
许如凉犯难,一时还没想到万全的对策。
见到章妈妈之前,她没回忆起这件事还牵扯着章妈妈,以为只要保住尔书就可以了,想的法子比较简单。
现在显然不管用了。
章妈妈把话说到这份上,她若还不承认,就是自私自利,见死不救——毕竟目前绝大部分人都没想到漆雕烟儿还留有后手。
一旦传出这样的名声,在下人面前失去威望,她以后如何立足?
可是她能承认吗?
究竟该怎么办?
虽然已经洞悉漆雕烟儿的陷阱,她却不能突兀地表现得太机智,更不能展现未卜先知……
可恨漆雕烟儿狡猾,令她进退维谷!
章妈妈又往她跟前爬了几步,摇曳着她的衣角,恳求:“郡主,奴婢求您了,可怜可怜奴婢,就说句实话吧。”
许如凉下意识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漆雕烟儿挑挑眉,示意她近前,和颜悦色地道:“我知道你心里害怕,想逃避,这都情有可原。但毕竟事关人命,你总该跟你父王说说,当时怎么回事?”
许如凉朝许琦看去。
许琦仍然微微闭阖眼睑,不动如钟。
许如凉心底生寒,她是父王亲生的女儿啊!明明已经说过不是她怂恿的,可父王眼看她和一个仆妇对质,却没有丝毫维护她的倾向……
亲爹指不上,还能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真的这么严重吗?”
漆雕烟儿压抑着不耐烦,道:“是啊。”
“那我得仔细回想。”许如凉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说道:“当时我正在午歇,冲弟和小凝来找我去偃月坡打球……我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兴,不如等冲弟醒来问问冲弟吧?”
漆雕烟儿登时语噎,心头生怒。
别人或许觉不出这句话里隐含的危机,但她作为整个计划的施展者,心里门儿清,许如凉这就把许冲推到了她为许如凉设定的位置。
以为许如凉故意为之,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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