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沾了一小块糖霜。
投资总监抬起手,垂目,皱眉,指尖稍微一揩拭,就把糖霜给抹去了。
男洗手间门口,他们两个男人伫立着,四目相对,高大的身影挺拔如竹。厕所内部的水流滔滔作响,气势万千,夏知秋郑重地向他保证:“你大可放心。”
最后一个字出口,右眼皮倏地跳了一下。
*
夏知秋一直没看手机,错过了姜锦年发给他的短信。
姜锦年正在啃一个苹果。二十分钟内,她只咀嚼了两口。
卧室里,台灯光线黯淡,电脑屏幕更亮,显示着岂徕股份的重大利空消息:本公司将终止与物流企业的合作关系,股东减持总股本的5……
所谓“利空”,指的是让股价下跌的公告。
姜锦年眼前一阵眩晕。
她越想越气,抄起手机,打给了岂徕股份的董秘。人家还没开口,姜锦年就质问道:“你们和那家物流公司的合同还有半年到期,为什么提前终止?这几天的股价波动显著,跌停板跌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拉升回暖,为什么又开始打压震仓?”
董秘问道:“姜助理,你在吃晚饭吗?”
姜锦年咬一口苹果,发出“嘎嘣”的清脆声。
董秘叹息:“你吃完我再讲吧,否则你吃不下了。”
姜锦年冷笑:“您晚饭吃得好吗?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发布利空,明天开盘又是一字跌停……”
她一句话没讲完,董秘就打断道:“姜助理,我们经营中遇到的难处,你不晓得。股东们决定减持,我想拦着,怎么拦得住呢,你说?”
姜锦年温和地回答:“对呀,你们也拦不住物流公司提前解除合同。制造业的核心有两个,产品和运输,你们这样一闹,运输没了,充满了敢于挑战的勇气和胆量。”
董秘听得耳朵一刺。他暗忖:小丫头年纪不大,这嘴倒是刁刁的。
他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恼怒,哪怕与人争论,仍能保持风度涵养:“那家物流公司做大了,不按合同规定,突然涨价。这年头,没几辆货车跑高速不超载……快过年了,我们本地的交警管制更严,见一个罚一个,罚一次好几百呢。物流公司开具了一长串的罚款单子,找我们销账,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跟涨价的钱合在一起,足有好几千万。”
董秘的声音渐模糊。
姜锦年闭眼,头向后仰,道:“原来如此。对不起,我说话冲了点儿,贵公司的实力不存在问题,财务报表真实明确,毋庸置疑,是一只好股,所以我们护盘了。但是,如果,我给您假设一下,您公司里有高管私建老鼠仓,玩弄公告,交易所和证监会一起追责,你们的损失,绝对比我们大得多。亡羊补牢,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对方一个劲地附和。
姜锦年不说“再见”,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知秋仍没回信。
夜空逐渐被乌云覆盖,散落纷纷扬扬的雪花。今晚下雪了,下得很大,一直没停,冷冰冰一团堆砌在窗边,如同燃烧后又被翻新的白色灰烬。
次日,如同姜锦年猜想的那样,岂徕股份一字型跌停。
高东山都开始紧张:“我们重仓持有了岂徕股份啊?基金净值在跌了。”
是啊,正在跌。
他们的基金排名降低了三位。
隔天早晨,姜锦年建议道:“我们要不要把情况汇报给投资总监?不是因为岂徕股份的跌停,是因为,罗菡能算出我们的仓位,猜测我们的战略布局……她做掉了一个岂徕股份,就能再做下一个,也许是‘平成医疗’,也许是‘茂鑫生物’,她最擅长钻研这种中小盘。”
她说得不错。
夏知秋权衡利弊,却道:“现在不行。”
他指挥交易员,仍要继续操盘。
他想做什么?
姜锦年严肃提醒他:“我算过了,再一次拉动股价的筹码,我们出不起。”
“出是出得起,”夏知秋纠正道,“就是会被领导们察觉。”
他计算着时间点,什么时候进货,什么时候减仓,继续与交易员沟通。他这是与罗菡杠上了。想到昨晚罗菡那句“你们的技巧,都是我手把手教的”,姜锦年忽然背后发凉。
上午十一点十分,接近收盘,突然有几个人抛单,股票价格眼看着又往下掉。夏知秋让交易员买入,根本止不住罗菡那边的施压,岂徕股份再一次徘徊于跌停板。
“买,接着买,”夏知秋说,“投入的资金不能打水漂。”
姜锦年心跳飞快,道:“你别再加仓了。”
另一位助理却说:“我个人觉得应该抬到涨停。”
姜锦年摇头:“不行。”
那人就说:“女孩子胆子小,你不看就是了。”
姜锦年干脆道:“你们玩不过她的。她出手越来越狠,完全不顾忌收割散户。”
夏知秋嗤笑:“谁胜谁负还没出结果呢,你怎么能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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