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慧低头看腕上的手表,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早过去了。这时她显得有些慌张,忙对文景说:咱抽时间再谈。从卫生间出来就循着圣乐声朝原路返回。她头也不回地朝讲坛的方向走着。从她的后背、她的衣服,文景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目光。慧慧已步伐沉稳、神定气闲。她的全副神志已完全进入她即将讲演的内容了。这让文景既着急又沮丧。想慧慧、盼慧慧,这分离十几年后的团聚,这短短的一瞬,难道就这样结束了?文景不由自地跟定了慧慧,就象她如影随形的尾巴。
文景,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我一定会帮你的。慧慧只好硬着头皮,保持镇定,站下来安慰文景。希望你先成全了我这两场讲道:此刻即将结束的一场,晚上还有另外一场。以后,我抽时间约你好不好?这对我至关重要,因为神将拣选我成为牧师。慧慧说罢,朝文景摆一摆手,表示再见。
文景目送慧慧从后台走上讲坛,呆呆地站在她与慧慧分手的地方,一动不动。听着她激情洋溢的讲演,她茫然了。文景在省城医科大学为海纳找相关资料时,见过讲师、教授们气宇轩昂、步履匆匆的样子。也听说过讲师晋升到副教授、副教授晋升到教授时需要废寝忘食准备论文答辩、专家考评。慧慧已进入与他们相当的层次了。这就是迎接挑战的临界状态。所不同的是前者是为了传递科学知识,慧慧是为了拯救人的灵魂。共同的特点是忙忙碌碌没有闲暇。这些人往往比真正的演员还陶醉于自己的角色。登台的时间太多,息台的时间太少,就很难眷顾陈年故交们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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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陆敬灵的第二场布道完毕,即刻向会众介绍了来自中国大陆的好友陆文景。她说:亲爱的兄姐妹们,说起来真是难以置信,现在我与大家共享一个神迹。今天,台下就坐着我的同郷、同学、挚友陆文景,说到此,她示意文景站起来与大家认识。在家乡,除了我的父母、兄,我最为挂怀、最为思念的就是她。睡里梦里都在为她祈祷,求看顾她的平安和幸福,希望有朝一日能团聚、畅谈。今天,亲爱的天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父成全了这一切陆传道说到此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深夜,直到文景和陆传道同居一个寝室,屋内只剩了她俩时,文景渴盼的慧慧才从天国的圣光中回到现实。两位挚友毫无睡意,各自抢着讲述她们分别后所遭遇的一切。原来慧慧跳入滹沱河时并未溺水身亡,尽管她抱了必死的决心,好歹沉不了底。后来她作出这样的结论:原以为是初中参加军训时学过几天游泳,后来才知道是神的旨意。她本想爬上来用其它的方式了断自己,不料却被一株上游冲下的树冠罩住,随树冠的裹挟漂了三、四十里。当时只求速死,一再栽头往肚里灌水,渐渐失去知觉。最终还是被界河铺一位打捞河炭和雨楂(上游发了大水会冲下柴炭、枯树,老姓统称雨楂)的青年所救。慧慧认为这是神的差遣、神的美意。这青年正是她现在的丈夫。他是六五届高中毕业生,参加过高考,成绩优秀却因家庭出身是地未被录取。他一直不死心,仍然在复习功课,第二年就赶上了文革,七七年恢复高考制度后成为我省高考状元。后被公派出国读博,研究统计学。现在一家银行做风险评估。说到此,慧慧话锋一转,急切地问:我每给家里寄了钱,都有你和那苦命闺女一份儿。电话中一再嘱咐慧生给文景送过去,他送了么?
文景茫然地摇摇头。突然想起问慧慧爹借钱时,老汉还算痛快,她又忙遮掩道:这不,海纳病了,我四处筹钱救急时,你爹爽快拿出六千。接着文景就浓眉紧锁,带上了责备口吻。你不该不给我个信儿啊!你知道得知你出事的消息,我是多伤心多难过吗?文景想起她为慧慧筑衣冠冢的事来,频频摇头苦笑。后来,孩子被春玲抱走了,文德又被土崖砸了,我爹娘绝望至极,卧床不起,我那时多想找个体己贴心的倒倒苦水哇说到此文景珠泪涟涟,哀哀欲绝,仿佛倒不尽千年的幽怨。
得知春玲偷孩子、卖孩子和文德不幸遇难的细节,慧慧亦不能自持,两位挚友哭作一处了。
慧慧擦干眼泪后便急忙解释道:起初,我只恨春玲、恨春树、恨家庭,特别恨以各种考验为名作弄我的小红太阳!我想割断过去的一切,全当自己死了!誓不回吴庄!结婚成家后,以陪读的身份来到美国,尤其是得到教会姐妹们的关爱、得到神的恩典,心中的恨才逐渐融化。我先写信给我表姐,让她转告慧生和父亲我还在人世。并常在电话中打探你的消息。是我爹和慧生好歹不同意把我的信息告诉外人。他们一直心有余悸,说赵福贵家有外蒙的亲属都叫里通外国,影响了赵春树的提拔。咱摊了美国的女儿、女婿,一旦世道改变,还不是通了美帝。在书信和电话中我又不能给他们传福音
听到此,文景就明白她家修房顶时,连远处的乡亲都来帮忙,为什么慧生父子不肯露面了。肯定是怕人们七嘴八舌追问慧慧的消息,不愿让自己家的秘密成为人们议论的中心。无休止的革命、斗争,让人毫无安全感。自保的本能一直在膨胀,膨胀得变相!有人反倒说是改革开放叫人变得自私!
时针已敲过午夜的三点钟,两位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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