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铢见聂文进这副做派,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撇了一撇——这厮倒是沉得住气。心下想着,脚下却紧忙走出来,脸上如沐春风一般笑道:“文进兄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兄向来在陛面前机宜大事,须臾离开不得,如何今日有暇来见故人啊?”
聂文进心中一笑:“这刘铢到底是个粗鲁武夫,三句话没说到,这话里的怨怼之意就表露无疑了,不过正好,他心里越是怨恨,就越能够为我等所用!”
当下一报拳,笑道:“刘节帅可折杀文进了,你我故人,咱们都是为国奔波,难得一聚,今日小弟做东,且去一乐。”
刘铢见他一个武夫出身非要装相公气度,当下也不戳穿,一笑随他进了一家酒楼。两人找雅间坐了,喝茶叙话,等酒菜上齐,小二带上了房门。刘铢笑容一敛道:“现在房中没有第三个人,文进兄是老兄弟,咱们武将打仗长刀大枪,说话也是开门见山,不要啰嗦。恐怕你找我是有事情吧!”
聂文进听罢也收敛的笑容道:“既然都是老兄弟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老兄自从罢镇来朝,这些日子可是没少了折腾,恐怕几个枢府大臣的府里都去遍了吧?”
刘铢听罢脸色立变,冷哼道:“那又怎样,当初河中李守贞叛乱,王饶暗中与他勾结,结果李守贞被郭雀儿平了,谁都以为这下子他王饶不死也要剥层皮。结果怎样?待到进京入朝,他用重金结交史弘肇,竟升任为护国节度使!我这又算是什么罪名了?凭什么他史大这么对我?”
聂文进笑道:“你老兄的事情兄弟我也多有听闻,在任上抓私盐贩子,你自己反而亲自贩私盐。离任的时候留下的私盐装了满满好几屋子。这却也罢了,你老兄把私盐杂以粪秽,填塞诸井之内,以土平之。这事可是有的?你得不到,就大家都别拿,你这性子兄弟我见识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罢大笑起来。
刘铢被他揭了底,脸色变得铁青,狠声道:“符彦卿这贼厮鸟,当枢府们的耳报神倒是勤快。告了老子这个刁状,将来老子一定要他好看!”
聂文进道:“这事也须怪不得符彦卿,史宏肇、杨邠等人权势滔天,他符第四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这还不算,你老兄也太不检点了一些。在京城这些时日,老兄摸不着门路是不是怨恨起杨枢密等人啦?”
刘铢听了头一仰,把酒杯端起来挡住聂文进咄咄逼人的目光,一饮而尽,缓了缓道:“俺是粗人,心里不痛快是有的,干什么还不都是咱们皇帝陛下的一条狗?在京城多待上几日这也没什么。”
聂文进停下筷子,歪头看着刘铢半晌,忽的“扑哧”一笑道:“你老兄一辈子都在马上动刀子,这谎话说得可不利落。你这几日上朝,杨枢密和史元化(史宏肇的字)等人前面过去的时候,你在后面用手指着他们几个小声骂娘,这事有没有?上个朝会散朝回去,你是不是又冲史元化背影吐了口唾沫还骂了娘?好几个人都听到了!”
他看刘铢抿嘴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你老兄怒形于色,第二天就有人把这事告诉的杨枢密几个了,要不是皇帝陛下爱重你为先帝老臣,才高名重,你老兄能这么安稳的坐在这里?那史宏肇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前几日寻街,一个倒霉的杀才不合抬头看了看天,史元化安上一个私自观看天象的罪名,说他有反叛之心,于是当街被腰斩处死。那杀才半截儿身子从大街这头爬到哪一头,那是什么滋味?”
刘铢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跳了跳,放下酒杯嘟囔着说道:“还是陛下爱护俺老刘,老刘对陛下万死不辞。”
聂文进听了又低头夹了筷子羊肉放在嘴里,眯眼嚼着道:“你老兄这句话就说道点子上了,不是陛下爱护你,你老刘能有这快活日子?调你离镇是几个枢密的意思,陛下也拦不住。你也知道,陛下虽然是明君,但是这几个执政却是不愿意交权的。”
刘铢历来性情暴躁,虽然明知道聂文进是挑拨之意仍是忍不住一拍桌子,狠声道:“陛下聪明睿智,今年就已经满二十一岁了,哪还需要他们几个指手画脚?还不是贪恋他们的权位?要我看他们这就是不忠!欺凌君上,恫吓同僚,曹操、朱温之辈不过如此!”
聂文进又端起酒杯,眼睛却觑着刘铢的脸色慢慢道:“忠不忠的这个咱们不说了,这江山是陛下他们刘家的,史元化他们这个家当地比陛下还上心似得,那是先帝的安排咱也说不上什么不是。关键是他们抓了权把子不给老兄弟们分润,现在连发财的机会也没有了!你看你老兄贩那点子私盐算个什么?李菘倒台,史元化他可是连家财带李菘的小女儿一起带回家去了!这独食吃得几个老兄弟心里都不舒服啊!长此以往,大家都活不明白吧!”
刘铢此时脸色更现狰狞,声音从雪白的牙齿缝隙中缓缓挤出来道:“你老弟今日找我来恐怕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的吧!咱老刘你也是知道的,虽然粗了些,但是谁也别拿谁当傻子!你这枢密承旨的位子在你屁股底下牢得仿佛钉住了一样好几年,现在恐怕是静极思动了!”
聂文进闻言放下酒杯,定定得看着刘铢,刘铢毫不犹疑地回看回去,移时,两个人的喉咙里都发出低沉的笑声,这笑声伴着汴梁城渐渐兴起的秋风显得越发阴沉。
出去大相国寺聚会之后的一天,李岱接到折从禄的传信,随他进后堂见到了折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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