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先不论周夫人的大礼为何,在林可等待的这十天里,一些事情……却悄然发生了。
“小姐、小姐,夫人、夫人来了。”一大早,林可刚刚起身,就听到奶娘余氏带着兴奋之情的跑进来说道。
“夫人?哪个夫人?”昨夜小家伙可能是白日里睡多了,夜里闹了半宿,直到三更的时候才勉强睡下,因此这早上起来林可还有些精神不济。听到奶娘的话只是觉得奇怪,更多的却是反应不过来,能被余氏称为夫人的多了,可是让她兴奋成这样的……还真想不到是谁。
“还能是哪位夫人,自然小姐您的娘亲了。”余氏埋怨道,大概是兴奋之下,却没注意到自己平日里是绝不会用这种口气对自家小姐说话的。
不过林可倒是没注意这点,她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另一件事上去了。是了,余氏至今还称呼自己小姐,那么能被她当作主家称呼为夫人的,当然就是自己那个自从醒过来就没见过的娘家妈了。也不知道这位就算自己女儿浸猪笼都没出现的娘亲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是因为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林可抱起还在一边补觉的儿子起身前去迎接……
“女儿拜见娘亲。”这是林可对她这辈子的娘说得第一句话。
“嗯。”这是回话。
说完,这位看起来穿着还是不错的妇人就这样越过林可向里走去,留下错愕的她一个人留在原地不动。
这……就是方舒娘的娘?
妇人走进花厅之后,自动到上手边的位置坐好,待到林可走进来之后,张口便道:“听说你日前在人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有这事没有?”
林可一愣,不该说的话,这是哪出?再看余氏,也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二人面面相觑,发现在对方那里得不到什么答案后,又同时把目光转向一脸严肃的娘家母亲那里。
这方氏若论长相,比起她女儿来说可真是差了许多,虽然五官来说但看还是不错,但那张比起常人来说略长的脸就减分了不少,更何况此时还是一副肃穆的表情,更是把脸显长了三分。外加岁月的侵蚀,
“你出嫁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家大妇是大户人家出身,若是有什么委屈,能忍就尽量忍忍,要知道李氏可是河东望族,就连在京里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你父亲暂且不说,你哥哥可是明年就要应试的,怎么的你也得为他们想想。就算没有什么助力,你也不能扯后腿啊!”方氏说完,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真是,当年要不是看高延那小子是长房独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给他当妾,结果倒好,短命鬼一个!哼……”
“短命鬼?好一个短命鬼……”林可终于忍不住了,冷笑出声。突然间她很同情方舒娘,若是在自己的那个世界,此时刚满十八岁的她应该才是个高中生,平日里最担心的顶多就是数不尽的考试和论斤称的习题,但是在这些之外,平日里会有父母的百般疼爱,吃饭的时候做好了端到面前,自己却因为莫须有的体重嚷着减肥所以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心情不好的时候发发脾气诉诉委屈,末了还得当爸爸妈妈的转过头来哄着。这才是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生活啊,顶多再多个早恋啥的危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不知道明天睁开眼睛还能不能看到太阳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问:你有没有为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想过?
若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方舒娘自己,她会怎么想?若是究其根源,若不是娘家没有人帮忙出头而迫使方舒娘的表哥不得不亲自出面,方舒娘不会死;若不是方舒娘常年用自己的月银贴补家用,刘芳蕊也不会借此苛责方舒娘;再若……若不是高延在生前长期的默许方舒娘的这种行为让刘芳蕊明显感受到高延的厚此薄彼,也不至于有日后的恨之入骨。而若不是以上的这些代价所换取的东西,眼前这个妇人又哪来的这红润的气色和“还算不错的穿着”?
这些换来的,莫非就是“不要拖后腿”的要求和“短命鬼”的称呼?
“那么,您这次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忍气吞声……好一个忍气吞声,不知母亲可曾知道,那本是一头撞在柱子上的,本来断无生理,偏生老天爷不知道可怜人,让我活了过来。”(“只不过里面换了个人”林可在心里补充道。)
“那个时候,母亲在哪?”
“是、我当时顶得是个不守妇道的脏事,母亲及爹爹哪怕是兄长都无颜见人……那么,我从祠堂回来之后的日子里,母亲您又在哪里?”
“这……”“小姐……”
“如今却对我说什么要‘忍气吞声’、‘为父兄考虑’,那么请问母亲,您希望我怎么办?让我抱着福哥一起投到那园子里才好吗?”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很长的时间里再没有一句话。
很久之后,余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
“啊对了,我还想问一句,那位唯一肯为我抱一声不平的表哥……不知道您又可曾找过他的踪迹?”
就这样,林可与方舒娘的娘家第一次见面结束了,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次见面的收获就是,她吐出了连自己都没发觉的、长期以来憋在心头的一口气,而得到的……仅仅是激动过后至今仍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指而已。
一双很温暖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林可回头,却是周夫人担忧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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