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个人联起手疏远我,好像我是她们的敌人。
王娜又叫来月琴,三个人在一起痛哭。她们告诉我躲着我是因为羞愧,觉得
自己变得肮脏才不敢面对我。我发誓并没有看不起她们,她们发誓仍然当我是最
好的朋友,三个人都激动无比,语无伦次,差点歃血为盟,亲上加亲结拜为姐妹。
夜晚都收了工,我们三个人又倾谈到很晚,她们俩都很严肃地告诉我,虽然
去陪酒,但是绝对没有做过出卖良心出卖灵魂的事情,最多让客人拉拉手。
心里知道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时光已经不再,到了这一
步,没有人能再坦坦荡荡。或许在她们眼里我仍然单纯不谙世事,但是她们都忘
了大多男人都有口臭,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见从包房走出的男人们说,王娜的胸脯
怎样诱人,月琴的腰肢怎样柔软。
我宁肯相信她们说的都是真话,一起长大一起从家里走出来,大家都是一样
的处境,怎么可能不愿意相信两个和自己同样身世的人。
没因为她们对我撒谎生气,不得不躲进谎言的后面,她们已经比我可怜很多。
不再关心其它女孩对着镜子浓妆艳抹,不再理会某女醉后丑态出,低着头
做事,每天睡觉前坚持对自己说一遍:自尊自重,洁身自爱,绝不被肮脏的城市
污染。
【你饿着了吗?】又一个月底,领了工资回家送给母亲,谈话中提到已经在
镇上读中学的,告诉母亲说一定要保证每天能吃饱,母亲嗔怪地骂我:
「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自己的孩子我能不给他吃饱?前年你在镇上上学的时
候,天天让你饿着了吗?」
被这句话问得有些心酸,心里知道不是母亲让我饿着,是我自己不敢吃饱而
已。
沉默了很久不再有话,正准备向母亲告别,隔院王娜的妈妈走进来,我从小
叫惯大娘的,说听见我的声音过来看看。和我寒暄了几句,拉母亲看她身上新添
的衣服:「王娜那丫头前天回来买的,说一多块呢,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怎么
了,花起钱来都不知道心疼。」
母亲宽厚地笑:「女儿有孝心,你还说这风凉话。」
大娘被母亲说得有些开心:「上个月王娜长了工资,现在每个月拿五块。」
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家里最缺的是钱,小孩子不知道家里的苦,买
这么件衣服,穿在身上都心疼。」
母亲惊诧了一下,被王娜的新工资动容,嘴角动了动,终于没说出我仍然每
月拿二块,强笑着对大娘说:「那是你家王娜懂事,那像小瑞,长这么大没往
家买过一样东西。」
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渐渐看不清母亲眼角的失落和大娘身上的新衣服,听
不见母亲和大娘继续说些什么。
强忍了很久,找个机会向她们辞行,告诉母亲老板只给了很短的时间。
不让母亲送我,母亲仍然坚持追出了院子,飞快地走了很远,不得不停下来
等她,知道她有话要说,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母亲要强,家里虽然穷,这些年一直拾掇得干干净净井然有条,她常有一句
话挂在嘴边:不能比同村人家差了。
母亲追上来,小心地四下望望,问:「王娜真的每月拿五块工资?」
我全身僵硬地点头。
母亲叹了口气,犹豫了半天:「真不知道该说你,看看人家的孩子,你也不
比王娜小多少,说是小一岁,前后只错几个月吧,怎么人家就那么争气呢?听娘
的话,别总像个孩子似的贪玩,回去后勤快点干活,争取也能每个月拿五块。」
压低了嗓子低声说:「知道了。」
并不敢说出五元工资的代价,我答应过王娜和月琴,永远不会对周围的任
何一人提起。
转过身逃一样的走,担心被母亲再追上来。
一直逃出村口,逃到五个月前我和王娜、月琴三个人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洁
身自爱的那处,忽然间一阵彷徨无依,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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