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眯眯眼看向缚手跪在地上的一个女子,昔日里的张狂狠厉不见踪影,哭的涕泪糊了满脸,在冷风中着一件脏旧单薄囚衣,混在满满一场的老少几十人中并不明显。他挑挑眉,又要死一个了啊。那个谁,叫什么来着的侍女,就算给你报仇啦。
苏陌愣愣看着这满场炼狱,血液倒流手脚冰凉,却又被身边的人握住,懒洋洋地向充作车夫的林桥源道:“走吧。”
马车叮铃声将她带离了混杂的哭喊声,苏陌回过神来。
“害怕?”江煜看她。
“不是,”苏陌低下头:“就是感觉不太真实。”
“恩,”他点点头,将她拉入怀中:“有我呢。”
“到了。”
马车停下,在帝都雨霖铃的门口。
落月间。苏陌捧着茶杯,暖着手。已经到了十二月里,本该是欢欢喜喜地准备着过年的,帝都建康城内却一片浑浑噩噩。
看着隔间内熟悉之极的配置装点,苏陌不禁想起五六个月前的时候,如今竟是完全掉了个个儿。
“下雪了啊。”
林桥源嘀咕一声,关窗又拉上窗帘,冷风的呼喝声消失不见。
江煜拥着一袭红衣领带雪白狐狸毛斜靠在榻上,衬的眉眼愈发温润明艳如画,侧过身抓住苏陌的手揉搓一通,才看向林桥源道:“今儿个斩的是张家的?”
“可不是吗,”林桥源不想看见他俩的样子,翻个白眼:“说是什么下旨殿上不敬,张泽直接当场被活活煮死了。”
江煜沉下眉眼,又察觉到握着的手一颤,安抚性看她一眼,才接着道:“探子怎么说?”
“当时差点死的应该是袁粲,可是又被刘昱换成了张泽。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林桥源看向苏陌,用一种两人深知的复杂语调慢悠悠道:“迟早有一天,他会为没能杀了袁粲后悔。”
江煜大致明白了什么,没有出声。
想起刘昱,又想起那只活煮过许多人的劣迹斑斑的铜锅。当年,他还在外面听过惨叫呐。
“阿煜!”一身淡紫衣袍的少年背负箭筒插着满满的雪白翎羽箭支,十四五岁的年纪,手中执一把弓,面目俊气到有些锐利,正拧眉望向树上。
阳光剥落在树梢,并不怎么粗的树干上躺卧着一个少年。说是少年也仅仅是从衣饰气态上看得出,他面目清秀到有些漂亮,此时正懒洋洋趴在树梢上晒暖。听见有人喊他,却动都未动一下。
紫衣的少年见他不动弹,冷哼一声三两步走上前提脚便踹。果然那树上的人连忙起身抱住不住颤抖的枝干骂道:“做什么!没见我在上面呢!”
“没听见我喊你呢!”紫衣的少年抱弓皱眉道:“赶紧下来,我姐弄了好吃的来。”
树上的少年眼睛一亮,蹭蹭蹭就下了树,动作利落之极:“在哪呢?”
紫衣少年撇嘴:“看你这饿死鬼的样子,”见他只笑不出声,才不耐烦道:“跟我过来!”
两人想偷偷从大殿一面绕过去,好躲着那些进宫请安未散的公女们。未到殿前的花园处,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油腻味扑鼻而来,远远地,有人惨叫出声,撕心裂肺之势让人心间一颤。
萧鸾正要出声,却被江煜狠狠捂住嘴后撤,急急躲进另一边的草丛。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太监端着一个大盆过来,又有旁的人牵了狗,锁链铮铮似要拴不住一般,大狼狗焦躁之极的来回挣着链子,一边恶狠狠狂叫口涎滴答,一边不住抛着脚下泥土。
有太监骂一句:“这畜生。”然后,透过草丛的间隙,两双瞪得浑圆的眼睛看着那盆里的东西泼出来。狼狗眼睛通红嗷呜一声直直冲上去狂啃一通,碎屑肉沫飞溅,,小太监连忙躲远了些拿袖子捂着嘴鼻,厌弃地啐一声。
锁链哗哗作响。江煜没有看错,那一盆泼出来的东西,是软软的肉,人的肉。混着几根大骨头,狼狗啃得啧啧作响。
身旁的人直愣愣盯着,慢慢开始发抖,牙关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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