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十一,因为我是师傅的第十一个徒弟。
师傅常说:“一为初,二为始,九为极,十为终。”他的前十个徒弟果然不得善终,最后都埋进了后山那块杂草深长的旧旧破破的墓地下。在我小时候记得不多的记忆深处里,后山就像是师傅常常用来吓我的恐怖故事那样可怕。
终年不见天日的森寒密林,雾气笼盖,像是捕鱼人用来捕鱼的那张大网,进了后山就成了那条被网住的鱼,再怎么也逃不出。所以我一直在想,师傅的那个注定会出现的第十二徒弟,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也会住进后山那块恐怖的墓地。后来师傅跟我说:’
死并不可怕,只是太孤独,因为这个世界再也与你无关。
我和师傅生活在一处我呆了十多年都没有弄清名字的一个地方,只知道前前后后环绕了很多座蜿蜿蜒蜒的山,深山老树,天蓝树绿,是我眼里唯一的几个颜色。
不过在这里我和师傅并不是唯一的两个活人,和我们一起活在这里的,还有一男一女,他们是一对夫妻,在我理解中的夫妻,总不像传说里的那个牛郎织女还有董永许仙,因为现实总是比幻想要来得残酷。十年前,那对夫妻住在一栋破破的茅草屋里,雨天漏雨,风大了就卷的茅草纷飞。
还记得,那个男的我叫他刀叔,女的叫什么我给忘了。
人活一世,总是不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一些东西。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很不幸的,我们两家茅草房都被雪给压倒,顺带把正睡懒觉的师傅给掩埋。师傅刚爬出来,就看到了对面吵得火热的那对夫妻,早已忘了那时候刀叔的表情,只是至今还记得他妻子那破口大骂,唾沫横飞的样子。
我呆呆的看着他们,天空风雪冷冽。
师傅拍了拍身上的雪,跟我说:”这就是泼妇。’
我又看到了刀叔脸上沾上的流下的晶莹,只是分不清,是泪还是水。后来,那个女的终于走了,连衣服都不收拾就走开了这个他们一起住了不知道很多年的深山,原来注定要走的就留不下,刀叔把那个女的没带走的几件衣服给一把大火烧了,并且用他那栋风里雨里雪里都挡不了的茅草房来陪葬。烧的时候刀叔才发现,原来她留下的东西那么少,连衣服都没几件。刀叔看着眼前的火光,脸上一种有我看不清的表情。很多年后再回想起来我才明白,原来刀叔脸上的表情是在说自己原来连衣服都给她买不了几件。
岁月真的可以改变人心。
我问师傅她为什么要走,这里山青水秀鸟语花香,虽然鸟都不鸟,反正当时我把连私塾都逃课的师傅教我的不多的几个成语都用上了。师傅跟我说:“因为现实啊。”然后师傅不再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天,沉默。
甘蝇
时间一晃就过了十年,十年的岁月沧桑,唯一我能看见岁月流走的,就是师傅和刀叔头上多了的很多白发。我记得师傅常说:“人为水中鱼,天为捞渔网。”师傅教我射箭,他跟我吹牛说自己是“甘蝇”的很多很多代弟子,还打比方说自己的地位就跟现如今江湖上那丐帮帮主一样,是第五十八袋长老。但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丐帮的每个长老为什么都要用一个“袋”字,是不是他们背后得背几袋米,那我觉得帮主肯定最惨,因为他背后要有五十八袋米。所以我一直想有朝一日能见见这位要背五十多袋米的丐帮帮主,因为我想看看他是不是个驼背,被米压的。
不过师傅说我有病。
为了了解师傅口中说的那个甘蝇祖师爷,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查师傅的藏书,师傅用他那个认字只认一边的水平终于教出了我这个半吊子。我翻到了那本被压在最底的一本泛黄的老书,书也随岁月一天天变黄腐朽。书跟我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甘蝇是古代一个善于射箭的人,他一拉开弓,兽就倒下,鸟就落下,百发百中。甘蝇的一个弟子名叫飞卫,向甘蝇学习射箭,但他射箭的本领却超过了他的师傅甘蝇。纪昌又向飞卫学习射箭。飞卫说:“你先学会看东西不眨眼睛,然后我们再谈射箭。”纪昌回到家里,仰面倒下躺在他妻子的织布机下,用眼睛由下向上注视着织布机上的踏脚板练习不眨眼睛。练两年之后,即使有人用针刺他的眼皮,他也不眨一下眼睛。纪昌把自己练习的情况告诉了飞卫,飞卫说:“这还不够啊,还要学会视物才行。要练到看小物体像看大东西一样清晰,看细微的东西像显著的物体一样容易,然后再来告诉我。”然后纪昌用牛尾巴的毛系住一只虱子悬挂在窗口,朝南面远远的看着它,十天之后,看虱子渐渐大了;三年之后,虱子在他眼里有车轮那么大。转过头来看其他东西,都像山丘一样大。纪昌便用燕地的牛角装饰的弓,用北方出产的篷竹作为箭杆,射那只悬挂在窗口的虱子,穿透了虱子的心,但牛尾巴的毛没有断。纪昌又把自己练习的情况告诉了飞卫,飞卫抬高脚踏步,并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你已经掌握了射箭的诀窍了。”
看完之后我的第一感受就是这个故事好像跟甘蝇祖师爷没有多大关系。然后师傅皱着眉头给我解释,他拿着书翻来翻去,最后一拍大腿一声大叫说找到了。只听他如此念道:”甘蝇,古之善射者,彀弓而兽伏鸟下。”《韵语阳秋》卷三记载’山谷常与杨明叔论诗,谓以俗为雅,以故为新,百战百胜,如甘蝇,飞卫之射,捏聚放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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