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听到这些话,仍不能忍住那直冲入脑的怒气,她啪地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这些,都是你说的?”
俗话说得好,哀莫大于心死,恐惧到了头,反而无所谓起来,卫珏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来:“太皇太后,这都是奴婢说的,但是,奴婢所说,不过陈述事实而已……何来大逆不道,何来污蔑皇族?”
殿里面瞬间沉默了下来,殿中有数十名宫女太监,竟全都屏息静气,不闻半分儿声息。
四周围的雕龙柱张牙舞爪,似要从龙柱上飞腾而下,将卫珏撕成碎片。
这沉滞的空气当中,孝庄忽地哈哈笑了出来,笑声中有压抑不住的怒气,“好,你倒是说说,何谓陈述事实?”
卫珏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心底仿佛有团火在燃烧,她想起了父亲在狱中的五年,腿被打断,骨头上长满了蛆虫,可他依旧每日坐朝乾清宫方向,深信皇帝不会抛弃他,会让他沉冤得雪,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只等到全家抄没,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抬起头,定定地直视上边一坐一站的两位世间主宰,“奴婢哪有说错,选秀之日开始,便是各位顾命大臣从朝堂争斗到后宫的延续,这样的争斗,在朝堂之上,便已使许多官员卷进其中,几年之内,死的人成千上万,来到后宫,会更为激烈,皇上顾得了朝政,便顾不了后宫,皇上不是圣人,不能护住所有的臣子,自然,不能护得了所有后宫的妃嫔……”卫珏越说,便越觉胸口那团火正熊熊地燃烧着,要把她全身都要烧着,她知道,说了这番话之后,她怕是要步父亲的后尘了,她谨慎了许多年,小心翼翼做人,做了许多年,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
她的骨子里,其实流着的,是和父亲一样的血。
“这儿皇帝之称,也算不上污蔑皇族?”皇帝的声音低沉平和,听不出喜怒。
卫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那股火忽地熄灭:“皇上是个至孝之人,是太后的好儿子,太皇太后的好孙子,在朝堂上……又要平衡朝局……儿皇帝,自是恭顺温和之意……”
卫珏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但听到皇帝的声音之时开始,不知道怎么了,她心底求生之念顿起,辩解之中竟添了些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肯求。
“好利一张嘴……”孝庄笑了起来,“依照你的说辞,你在贿赂选秀掌事之人,在册子上造假,也是情有可源?”
求生之念一甘生起,便不可抑止地疯长了起来,卫珏低声道:“太皇太后明鉴,奴婢在选秀之上并没有作假,依照娘娘在宫里颁布的选秀懿旨,从宫人中挑选几位容貌出挑,德行兼备之人参与选秀之列,懿旨上并没有说过,幸者库宫人不得入选,也没规定有缘罪奴不能参选,奴婢只是消息比平常宫人灵通一些,但这选秀,哪一位进宫之前不会四处打探,不会使银子疏通,奴婢所做,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卫珏正说得顺畅,又听到了皇帝一声轻咳,便有宫人递了茶水在他手里,他揭开茶杯,饮了一口,茶杯与杯盖敲得叮地一声响,竟让卫珏一时失神起来。
“这么说来,你便没犯什么错了?”孝庄道。
只要璃珠没有发病,就什么错处儿都抓不到,卫珏心底一片清凉,抬起头来,“奴婢犯了私下多嘴,妄论朝政之错,奴婢该死。”
“好一个清描淡写的妄论朝政之错!”孝庄嘿嘿笑了起来,“哀家倒是从来没见过这等煮不乱砸不坏的铜豌豆。”
卫珏心底刚刚升起的希望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想得清楚明白,便听见太皇太后道:“苏末儿,你便给她讲讲,她送进储秀宫的那位璃珠,是怎么回事……”
卫珏原本直直地坐在锦垫之上,听了这话,腰一下子塌陷下去。
苏嬷嬷平板的语音响起:“说起来,皇上首次选秀,倒是开了历代皇帝先秀从未开过的先例,那名叫璃珠的秀女,半夜起身,被雨声惊醒,居然一路摸着,摸到了乾清宫来,站在乾清宫的门前念诗,边念边舞,还直唤着皇上小名儿,唤的那是深情不寿……”
听到这里,孝庄的话语之中竟带了些笑意:“这倒是的,那一个晚上,乾清宫倒象是搭了戏台子一般的热闹,那秀女穿白色衣服,半夜里看过去,倒真有些象白蛇传里的白娘子……”
苏嬷嬷道:“娘娘说得不错,乾清宫哪曾发生过这等奇事儿?”
孝庄道:“皇帝选秀,哀家原本就知道定有一些屑小之辈会从中谋夺利益,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把这样的女子送至皇帝身边!”
康熙垂了头去,看着卫珏垂着头趴伏在锦垫上,侧脸白得象玉一般,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眸,一点儿情绪都不见,他轻声问道:“卫氏,你真是没把选秀之事当回事!”
他的声音轻轻的,夹杂着雷霆万均般的怒意。
卫珏更深地垂头下去,“奴婢有罪。”
孝庄道:“皇帝,让苏末儿说完再说,这听故事么,要听个有头有尾才好。”
苏嬷嬷语气虽然平静,但说起事来却条理清楚,声情并貌,所说种种,殿内诸人也是第一次听到,听她说时,殿里便有极细的喘息声响起,有人呲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捂住了嘴。
卫珏循着那笑声看过去,便看清皇帝身边站着的那眉毛弯弯,模样可喜的小太监。
她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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