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秋垂着眼,颜落坐在他怀中将最后一口粥吃掉后,他命人撤掉碗勺,用手抹去颜落唇边的粥粒。
江离将右腿搭在左腿上,胳膊支在石桌面上,手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李夜秋微抬头与之两两相望,沉默良久,继而,江离唇角上扬,那双淡雅的眼睛满含着笑意:“今天得见祁王殿下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臣还真是三生有幸呢。”
李夜秋道:“你很闲?”
江离回道:“臣一向清闲。”
李夜秋继续道:“何不回府去清闲。”
江离微挑眉:“王爷这是在驱赶臣吗?”
李夜秋云淡风轻:“很难看出来吗?”
江离微微一笑,他挪了挪身子但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只是将杯往左侧推了推:“这茶不错。”
丫鬟意会上前,她没有往杯里斟茶,只是先用手背试了下壶身的温度,后低声道:“茶凉,我去给大人重沏一壶来。”话罢提着茶壶转身离开。
江离的厚脸皮整个祁王府的人早已习惯,也知道自家王爷不过嘴上一说,因为他深知江离定不会因驱赶而起身离开。
“小霜就是细心。”江离笑道:“难怪我府上的那个初七成天惦记着她,要不我代初七向王爷求个姻亲。”
李夜秋用手指压了压眉眼间似笑非笑:“江侍郎,先不说江府里的下人为何会偏偏单看中祁王府的丫鬟,就说这两年,你已经求走了本王府里的四个丫鬟,要不,你索性现在把剩下的这两个也带走罢,省得今儿初七惦记,明儿初五惦记的。还有,你倘若太清闲,不如在京内开个牵姻缘的铺子,本王想,到那时你兴许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清闲了。”
江离这回没有再出声,只是侧首看了看。院内开着一棵白梅树,轻风拂过,树上的花瓣落下,在空中转悠了好几圈后飘洒下来,接二连三,纷纷扬扬。
李夜秋同江离,一个是祁王爷,一个是中书侍郎,一个年少时便骁勇善战,一个年少时便官居三品。
众所周知,朝廷里有两大难以相处之人,一是祁王李夜秋,二是景王李慕歌,但难以相处之人总会碰上让其头疼之人,而恰好,这人便坐在祁王府里品茶赏梅。
他江离,慧心妙舌,在朝堂上每说一句话,看似无意,可却能轻轻松松解决朝廷当下的隐患,这类人,李夜秋应当视为眼中钉,因这颗钉子多多少少挡去了他前行的路,只不过,这颗钉子却令他头疼的很。
初见时,李夜秋总觉得江离对自己饶有兴味,那之后,江离只有一有机会便要同自己唠嗑,唠得他脑壳子疼,最后只得出声道了句:“本王不好断袖。”
当时殿外花园四下无人,周围都静悄悄,两人相视许久,江离微躬身浅笑后便告辞离去。
隔天早朝,李夜秋站在朝堂外,江离站在不远处的花圃前,笑嘻嘻在和景王李慕歌唠嗑,只见景王李慕歌折去眼前的花甩在地上,侧头狠瞪了一眼江离转身离开。
此时的李夜秋想看看江离窘迫的模样,谁料江离心大的很,李慕歌刚一转身,他挪了两步非常自然地便融入了几个大臣的谈话中。
李夜秋不好管闲事,轻哼一声便收回视线。
上了朝,离了宫,绕了东街门,回了府,一进门,江离立在前院的梨花树下,白色梨花衬得他幽雅俊逸,侧首,他含笑:“祁王殿下回来得有些晚呢。”
李夜秋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府门的牌匾,他没走错。
来人,把江侍郎给我拖出去。
每次江离不请自来,石伯总是七上八下,等江离走后,石伯会在李夜秋跟前道:“这江大人奇奇怪怪的,每回来都只是坐着喝喝茶唠几句闲话,只怕没那么简单。”
李夜秋问水玉:“你看呢?”
水玉默了会,精辟总结:“依我看,没那么复杂,江大人实数是在混日子过。”
李夜秋笑了。
江离并不是这尔虞我诈之中臣心如水之人,李夜秋起先是处处防着,可日子久了,才发现这江离有三个优良之处,一来是脸皮子厚得很,而且厚得不自知;二来是不爱待在自个府上,爱串门,爱结交好友,哪怕这好友对他冷眼相向;三来是很随意,即便是知道李夜秋要坐上那把龙椅,他照样能在祁王府里,坐在李夜秋跟前,随意悠闲地饮茶赏梅。
秋嬅院内,颜落有些瞌睡,在脑袋快要掉在石桌面上时,李夜秋用手扶住。
江离向着颜落,说了些自己曾在大漠里遇上的事,聊了半刻,他起身:“那臣便不多打扰了,先告辞。”
李夜秋淡淡道:“回头好让你在旁人跟前抱怨本王吝啬?”
江离一笑:“不敢。”
到了用午饭的时辰,颜落因已是饱腹状态,所以只是扒了两口白饭便跑去院外同小八玩耍。她路识得很好,不过短短两三天,但凡走过的路,她都记得。颜落站定后半蹲,某狼在知心好友跟前欢快地刨坑,约莫刨了有它半腿高的时候,它用满是脏泥的爪子碰了碰颜落的手背,且满脸得意,好似在说:看我刨的坑,不是每头狼都像我这么有本事的。
颜落听见耳边有不停歇的刨坑声,等刨坑声止住,又感觉有个爪子碰了碰自己,她意会,手向前伸,再向前伸,摸到坑,大约应当是觉得这坑还不够大,于是想顺着坑边继续挖下去,可刚准备下手,只听李夜秋在饭厅内唤了一声,她扭头,缩回手在裙摆上蹭了蹭,而后再扭回来冲着小八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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