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家伙,我听说他也因伤退伍了,特地去找过他……”肖恩把手按在艾萨克的头上,轻轻地揉孩子的头发。
“没想到他在战场上伤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父母、不记得老婆,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我们跟他说啊说啊,医师却跟我们讲,哪天等他恢复记忆了,可能会错觉自己有两条命——一条是他从我们嘴里听来的,一条是他真实经历的,是不是赚了?”肖恩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从肖恩家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伊蔻骑上马,沿着来时的石子路退至村口,又择了另一条路向东边的城镇——贝苑疾驰。
他这番夜晚独行其实不合规矩,按理说,枢纽会的成员初次办事时都须有向导陪同,可他和杜拉格就是有点儿相冲。
两人造访的村子没有旅店,单靠一匹马也没法赶夜路。最后,杜拉格被迫暂宿在了肖恩的家里,他则要继续东行安排之后的事情。话又说回来,肖恩也确实需要个懂医的人陪着。之前,他尚不明白军队没给肖恩一个子儿是什么概念,而当那人撩起衣服,露出由臀部蔓延至侧腰的疱疹,又让他们看到截肢残端的血肿后,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淬魔匕首即便冷酷,也不至于看着底下的人活活朽烂到死……
蓦地,伊蔻扯动缰绳让“好吧曲奇”停了下来。他单手按着心口慢慢踏到地上,然后扶着马鞍短促地喘了一会儿。就在刚才,一阵心悸突然袭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多了败坏情绪的往事。他静立着寻思了一阵子,决定剩下的路程干脆步行过去,反正城镇的灯火已经近在眼前。
一段时间后,标有“贝苑”的路牌终于出现。伊蔻顺着街灯的指引,找着了镇上的旅店,那里头传来乱哄哄的争吵声,他刚推开店门,迎面就飞来了一样东西。
“砰”地一声,不知什么玩意砸在了被仓促合住的门上,伊蔻在咒骂和惊呼声中再次推开店门,只见一个身着军装的邋遢鬼正揪着一人的衣领,把人摁在桌上。在他的后头,另有个家伙在使劲掰他的肩膀。
这三人扭打的地方酒水、餐具撒了一地。
离他们近的顾客纷纷起身避让,离得远的人则伸长脖颈起哄不止。伊蔻事不关己地绕过几个顾客,刚要同柜台边的店员交谈,穿军装的家伙突然指着他大喊道:“小白脸,你站住!”
这声呼喊把其他人的注意全引了过来。伊蔻顿住脚步又朝那穿军装的瞧去,只听他大吼道:“你,小白脸!你说我这身军装怎么样?”
“什么?”伊蔻怔了怔。
“你喜欢不?女人都喜欢这味!”那人神经质地笑道。下一刻,被他摁在底下的家伙照着他的鼻子来了一拳,那人被掀翻在地,跟他扭打的两人立刻把他当作了沙袋,他们一阵踢打、咒骂仍不解气,竟把餐刀抓在手里。伊蔻见状,条件反射地冲上去架住了落下的刀子。
“至于要杀人吗?”他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中的一个朝地上狠狠地唾了口唾沫。
“你别处来的吧?这痞子仗着去过塔博尔,天天穿成兵爷爷的模样到处敲诈!一堆人都想宰了他,只不过都懒得动手……”
“你去过塔博尔?”伊蔻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几个小时前,肖恩刚提及他那身毛病都拜塔博尔的农民叛乱所赐,如果这个被揍趴下的家伙也是从那儿回来的,他没准跟肖恩相识呢。
“老子在那儿呆了整整一年。”只听那人说道。他仍赖在地上未起,嘴里还发出阵阵怪声。忽然间,一颗沾着血沫的牙齿被他吐进了手里。
“你对塔博尔有兴趣?”那人随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污。
“想见识下合法杀人是怎么回事?瞧瞧人被一箭射穿脑袋还能不能撒腿狂奔?你做梦去吧!”他蓦地跳了起来,眼珠暴凸地盯住伊蔻。
“在那地方,你只配洗衣服、挨揍、伺候你兵爷爷……你们都是!现在给你们的兵爷爷让道!”
他大叫一声,然后瘸拐着朝店门挪去。
在这段不长的路上,其他人跟躲避瘟疫似的纷纷避让,而直到这人消失,店里的气氛才似回暖。
有人开始用嘲弄的口吻谈起了刚才的事情,对话间提到了艾略特这个名字,且说他不过是个勤务兵。伊蔻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见有店员过来清扫地板,忙塞钱让店里代为看管马匹,之后,他留了个名字便追出店外。
街道上,刚挨过揍的艾略特仍未走远,伊蔻快跑几步拽住人,随后试探着问道:“你是艾略特吧,你去过塔博尔,那你认识肖恩?布鲁吗?”
“骑兵营的?”艾略特想了一会儿。
“是的,他在跟军队打官司,想阻止那些人通过不利退伍兵的新法律,但和他一道的几个人临阵退缩了,他们说了对他很不利的话,称他夸大事实,讹诈军队,他需要能说公道话的人,而你认识他,也许……”
“这跟你个小白脸有什么关系?”艾略特厌烦地拍开伊蔻,又弹了弹自个儿的肩章。
“咱们还是来谈谈衣服吧?你觉得我这打扮怎么样?”
“能说重点吗?”
“这就是重点!”艾略特吼道。
“我就想知道每个人怎么看这身衣服!你是别处来的,你说的我一定得听听。”
他反手抓住伊蔻,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热切之色。这模样让伊蔻联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把他带进淬魔匕首,又成了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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