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父亲的死,颜菸心中忍不住一痛,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报国兮埋骨
沙场,身殁矣英魂万古犹。颜将军一定不会后悔为国捐躯的」。
「将军别这么说……多……不吉利啊。」尉迟阳走在三人中间,断断续续地
说。
颜菸轻轻叹息,没有再说什么。
她经常听父亲说沙场凶险,随时可能丧命,然为将者,必与兵士一并浴血,
否则就只是个纸上谈兵的书呆子。
去年,她带兵赶去支援公孙炜桓,汇合后本来可以很快脱身,一支飞箭激射
而来,将他射下马来。
伤的是要害,他将身上的将符交给颜菸,并催促她迅速离开……形势紧迫,
她只好撇下公孙炜桓,带领剩余士兵回撤。到了大营,慕容臬伦和魏华栋看军中
无将不行,就让颜菸接替了公孙炜桓的将军位置。
这种因祸得福着实没办法让她高兴。
死于战场,也许是军人最好的归宿。可是,这种牺牲真的对国家有益?真的
是黎民百姓需要的?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那就不想那么多吧。
这时,四骑衔尾哒哒而来,从三人身边三丈飞驰而过。当先那骑手身着将军
铠,罩着凶兽面甲,看不清是何人,后面三人,也一个认识的都无。
「他们去的方向是兵营,怎会如此狂奔?」看着迅速消失在眼中的四匹马,
颜菸疑惑地低语。
田琳甩了一下没戴盔鍪的黑发,「许是刚才军机会议时间太长,他们饿得赶
回去加餐了吧」。
三个人又行走了半刻钟,忽见刘闻亳打马过来,看样子是在追逐前面的四人。
颜菸赶紧叫住他,「刚才向南飞奔的是哪位将军?为何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刘闻亳现在属于颜以安麾下,现在军中只有四个将军了,除了魏华栋称得上
老成持重,颜菸和颜以安、穆司龄都是年轻人。
他对颜菸也是毕恭毕敬,刹住胯下黑马,转身回答,「那是穆司龄将军,不
满陛下命令,声称要带着手下四万人撤退至宪翼河畔」。
「什么?那颜以安将军怎么说?」颜菸一阵担心,要是穆司龄带走那么多兵,
这仗还怎么打?城还怎么守?。
刘闻亳回答:「颜以安将军说随他去,这城没有姓穆的一样守得住」。
刚才那几骑急匆匆的,可以猜出不会是魏将军,可要是颜以安与穆司龄,这
样做的理由又是什么?所以她刚才没有多想。
此刻才知道,原来如此。
和颜菸一样,颜以安对穆司龄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这话有一大半应该是
意气用事。
其实,从理性上,她也倾向于后撤然后议和。但是,感情上颜菸不相信杀死
父亲的人有那么厉害,她想亲眼看看,如果可以,就把那个用剑的年轻虏人斩落
马下,用他的血祭奠亡父。
「魏将军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人多力量大,故特命我将穆将军劝回来。」刘
闻亳补充,他的神情坚毅决绝,和那天奸尸时的猥琐判若两人,看颜菸没什么问
题了,他也就继续催马南行。
「还有三四刻钟应该就下雨了,我们得快一些回去。」尉迟阳看了看灰蒙蒙
的天空。
这几天不仅冷得要死,天象也不见太阳踪影。没来由的,颜菸有一种不妙的
预感。
七月初一,虏兵派出两万人,第一次攻城,北辰军弩、弓多因寒受损,能用
的不足百分之一,只能用倒热油、抛石头之类的低级方法阻敌。
两个时辰后,虏人阵亡了十分之一,随即收兵。
七月初四,虏兵第二次攻城,人数四万。颜以安指挥若定,将其击退,可他
高兴不起来。
颜菸就在他身后,看着退却中的敌军,想起方才差一点就让一队虏人从城墙
一角攀登上来,她就冷汗直冒。
蕯城南方三十多里便是莫易城,这里是二山相夹处,背面逼仄的地形让虏人
无法一哄而上,丢了这里,大军就将无险可守。
心里明白哥哥的烦恼,但她知道现在再多宽慰也毫无意义,只是默默地向城
中行去。
她走上城头,裹紧身上的细绒披风,将颈下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彻底遮住——
虽然这样并不会让身体暖多少。
她坐在台阶上等待,双手捂脸陷入了一种恍惚状态,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
然后一个光环从中出现,它通体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并且有节奏地闪烁。
紧接着,它开始自转,先是慢,后是快,随后以慢速自转二十圈、快速自转
六十圈的规律稳定下来。
当颜菸以为光环会永远转动下去时,脑海中的空白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常
言道的漆黑,莫过于这种感觉。
然后,她睁开眼睛,感觉到时间似乎只是过去了一念,又像是一垓年……。
「难道这几天没睡好,脑子出问题了吗?」她嘀咕之时,耳边听得一阵铁蹄
踏地声,起身一看,五匹骏马从城外驰来,正是今天上午她派出的几个亲信。
急不可耐地飞奔出城,她上前询问刚刚下马的尉迟阳,「穆……将军还是不
愿意返回来继续战斗?」。
尉迟阳已是气喘吁吁,单膝下跪回答,「穆司龄将军现在莫易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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